“有什么可担心的?”辛语看着陈旻毫不留情的说道,“你是嫌我麻烦还不够多是吗?”
陈旻不明白为什么辛语会这么说,自己给她惹麻烦了吗?自己给她惹什么麻烦了?
陈旻想要问个清楚,但是辛语这样,陈旻不好问,于是便说道:“我知道你烦我,不想跟我说话,但是我始终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咱们俩不是玩的挺好的吗?我们都还是孩子,为什么不能一起高高兴兴的玩呢?一定要想那么多吗?”
陈旻扪心自问,在自己心里,辛语是有着很崇高的地位,是要比别的女生要特别一些,可是这不是因为自己喜欢她,虽然……确实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个愿意。
但是更多的,还是因为他们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从陈旻吃辛语妈妈母乳的时候,那一刻他们就是异姓兄妹了,就算是不为别的,他身为辛语的哥哥照顾一下妹妹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好像谁都明白辛语为什么不愿意理会陈旻,但是辛语没有亲口说,陈旻就是不明白,今天在学校她都晕倒了,都不要自己帮她,这叫他如何放得下心来?
他们自幼一起长大,就在这个院子里,几乎是每一天都会见面,他们看着彼此成长,看着彼此成为一个能够明辨是非的大人了,现在他们已经是要升高中的孩子,再过几年就要成年了,难道都不能自己决定自己的情绪和自己选择的玩伴吗?
辛语不愿看着陈旻,在刚上初中的时候,自己家里的事情在附近就是人尽皆知,虽说妈妈一直在外面保持着家庭和谐的样子,但是究竟是怎么样,许多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嘴上不说,心里对辛家还是很鄙夷不屑。
别人倒没什么,他们不与辛家有来往,但是陈家就不一样了呀,那孙子陈旻就是辛语唯一的好朋友,就算是辛语不理会陈旻,陈旻照样每天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
日子久了,难免会有一些闲言碎语的,奶奶生怕会影响到陈旻,于是私底下找辛语说了一通,大概意思就是让辛语不要再跟陈旻有任何来往了。
说起来也是可笑,她孙子陈旻又不是什么香饽饽,当时小学刚毕业的时候还是一个又黑又矮又胖的丑小子,都说辛语只有陈旻一个朋友,但是陈旻又何尝不是只有辛语一个朋友呢?
但是既然陈旻的奶奶都这么说了,辛语便也赌气再也不和陈旻来往了。
转眼间一两年都过去了,陈旻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几乎一夜之间,辛语就再也不理会自己。
但是陈旻也是有自尊的,他知道辛语不理会自己,便也不愿意主动去找辛语,可是终究还是一起长大的情分,今日见到她晕倒,近来家中又总是出事,难免的会想来关心一下。
如今陈旻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辛语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难道是要她说出是陈旻的奶奶不愿意让自己和陈旻有来往吗?
“等上了高中了,我再跟你解释。”说完,辛语就要饶过陈旻离开。
可是陈旻像是很不满意这种解释,像极了搪塞他在的话,于是陈旻伸手一把拉住辛语,远处辛语的妈妈许佳看见了,便缓缓站了起来,她不知道他们究竟是说了什么,但是见到女人辛语被陈旻拉住,看样子两个人是吵架了,心里便揪紧了一根神经,一直在担心他们。
辛语看着路灯下在等自己的妈妈,看着她慌张的神情,陈旻的手劲很大,他不再是原来那个又黑又胖又矮的小鬼了,现在他又高又帅,学习成绩又好,整个人被奶奶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初二的时候,只要是他一出现在操场上打篮球,许多女生都会在栏杆上看他。
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哪个女生不为这样的男孩钟情呢?
“我妈妈正看着呢,你放手。”辛语平静的说道,她知道陈旻不会对自己怎么样,只是有一些憋屈罢了,想来是一个正常人都是想要弄明白为什么一直玩得很好的朋友一时间就不理会自己了。
可是这让辛语怎么说呢?很长一段时间,她见到陈旻的奶奶都是绕着走的,从来不敢抬头看着她,想起那一次说话,自己心里就莫名其妙的心慌,总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其实自己做错了什么呢?
大概是从一出生就是错误吧,爸爸总是嫌弃自己是一个女孩子,把所有的倒霉和不顺心都怪罪在她头上。
爸爸就算是心情好的时候也会开玩笑说:“如果你是一个男孩子该多好啊,你说是吧,你自己也想自己成为一个男孩子对吧?”
辛语那个时候也会笑着迎合爸爸:“我要是一个男孩子该多好啊。”
这也算是心里话了,如果自己是一个男孩子的话,妈妈就不用这么辛苦了,爸爸是不是也不会发脾气了,是不是也不会赌博,是不是也会好好的工作,他们的生活是不是也会好起来呢?
但是慢慢的,辛语就不明白了,这一切,这一切和她的性别有什么关系呢?自己是女孩子,就任由他们将所有的罪恶和倒霉都怪罪在她头上呢?
就算是辛语和陈旻一起玩是两情相悦的事情,但是奶奶好像是把这一切都怪罪在辛语一个人头上一样。
陈旻看见了远处路灯下站着的辛妈妈,于是便也松开了手,说道:“那说好了,只要我们一升高中,你就把事情真相告诉我。你要是有什么事情,也可以找我帮忙,我现在已经长大了,我也可以找我爸爸来帮你。”
现在他们都知道,这段时间,辛语的爸爸好像脾气特别大,每次回去,都要拿她们二人发脾气,辛语有时候运气好一些,回来的时候爸爸要么是睡着了,要么是已经出门了,这才在这种压抑的环境下得以喘息。
只要是住的近一点的邻居都知道辛文强的脾气不好,他们有时候好心相劝也会挨骂,但是第二天许佳出门的时候,依旧是容光焕发的模样,脸上笑逐颜开,像是昨晚的那些事情都算不得什么大事。
其实在许佳的心里,只要是没有死、现在还活着,就算不得什么大事,她已经没有颜面回去自己家里,于是只能是在嘉安市生活,但是自己无一技之长,又没有读过几天的书,普通话有时候都说不标准,大字不识几个,只能是在别人家里做做苦工。
但不知道是因为年轻的时候劳累还是因为生辛语时候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息,许佳的身体一直都不是很好,以至于从来没有做过一份长久的工作,如果一直是这样的话,她就更别说要供辛语念书了,就连她自己都养养活不起。
用许佳的话来说,至少是还活着,至少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只要是还活着,就一定会有转机,他打我骂我,都当做是一件平常的事情好了,至少他不会让自己饿死呀,打就打了,也不会少一块肉嘛……
就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隐忍,许佳将所有事情藏在自己心里,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家里的事情,这很丢人,很丢人,若是让辛文强知道了,又是要发脾气的,所以许佳不说,任由别人猜测,就是不说,只有这样,慢慢的流言蜚语就会消散去。
许佳扪心自问唯一对不起的人就只有自己的女儿了,自己没有给辛语一个健康成长的环境,在这样病态的环境下成长,对未来是有很大的影响的,许佳自己心里清楚,但是对这一切确实表现的无能为力,自己没有能力来改变这一切,只求能够平安顺遂的让辛语完成学业。
于是无论是怎么样,就算是家里吃不起饭了,许佳都会让辛语安安稳稳的坐在教室里面,但是辛文强却不这样,他总是三番两次想让辛语退学,还曾说过:“你去,跪在老师面前,把学费给老子要回来,老子不供你读这个书!”
辛语孤立无援的站在原地,看着一直在旁边哭的妈妈,又看向穷凶极恶的爸爸,那一刻好像是有两堵墙,她就在两堵墙之间,墙壁慢慢的合拢,辛语在两堵墙之间喘不过气来,慢慢的失去了知觉,变成了一张纸。
辛语不明白为什么就这样的环境下,陈旻能帮助自己什么,听着陈旻的话,辛语心静如水,她没有一丝波澜,只停顿了一会儿之后就往妈妈的方向过去了。
陈旻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一阵无力感笼罩心头,为什么这才是十四五岁的年纪,他们却都活得这么疲倦呢?
许佳见到辛语朝自己过来了,便伸出手迎接她。
辛语牵扯嘴角笑了笑,将手放在了妈妈的手心,只感觉到了一阵温暖,这是她心底的安心。
许佳看了一眼站在后面的陈旻,随而问辛语:“你们吵架了?”
辛语抬头看着只比自己高一点的妈妈,摇了摇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