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世，山神庙前，虚空中一阵涟漪，一道身影忽然出现，吓得黑蛇猛然竖立，嘶嘶吐舌。

朱玄看了它们一眼，伸手虚握，掠过虚空。无形之力嵌入虚空，从石庙之上摘下灵符。

灵符扭曲着最终溃散，山神庙一道金光自地底冲入天际，向四方蔓延。神域随着金光不断靠近阳世，好似一个世界，从地底浮现。

坚石铸成的神庙，赫然粉碎化作尘埃。不待身旁妖蛇鬼虎哀嚎，一座崭新的神庙自地底。不复原来那般庞大，唯有一座正殿，四壁浮现无数纹络图案，显得更加神秘。

庙中竖立着一座栩栩如生，却不可见其面容的神像。身后五色土翻滚，化作一方石台，神像站立其上，俯视前方。

庙外广场早已随之粉碎，一道道黑气冲入天际消失无踪。此时草木肉眼可见的滋生，不过一会儿就将整座石庙覆盖，在绿幕之中隐约可见。

朱玄叹了口气，虽然不能过度拔高道德，但善恶分明，岂能混为一谈，自当有自己的坚持。不然难道有朝一日来到上古活祭甚至食人的时代，也要妥协？

曾经枉死的山民连鬼魂都早已消散，只余怨气沉积。

那些匪徒不听警告，杀人为恶，还不愿祭祀死人，消解怨气。如今一朝牵连后人，也不知该说活该还是无辜。

御风随着怨气飞向山村的方向，回望神庙，朱玄心中一动，默念道：“虽同为一体，当有区分，便以坤为名。”

曾经以玄坤为道号，今日便将坤字作为分身之名号。

神域之内，山神随之同时高声道：“今日，我为...玉坤！”

一言既出，天地共鸣，神箓也随之更替，化作玉坤二字。自此之后，此山便更名为玉坤山，走向新的未来。

伸手一招，一蛇一虎出现在灵境之内。

黑蛇还在遥望远方，道士突然消失，显然是闯入山神老爷神域之内。出现之后，山神庙惊变，道士拍拍屁股走了，留下黑蛇眼巴巴不知该怎么办。

曾经玉安山神因神像之貌，便特意慑服一只老虎，养在坐下，数年养育方才开启灵智。

山神本有这等权柄，但神域终究非生灵能够长待，后来老虎开启灵智之后，抓了另一只母虎生养后代，随后二虎就脱去肉身，前往神域受职。

山神权柄不似土地城隍那般复杂，但当初玉安村祭祀山神，没有土地，也兼任了土地的职责，包罗万象的神职一并生出。

最大的职责自然是维护阴阳秩序，庇护村民，祛除山林之中的阴邪，接引死去的山民灵魂进入灵境。

但似乎因为受山民香火祭祀，也随之对蛇虫多有不喜。所以虽有操蛇之貌，没有收养蛇灵。

鬼虎头乃是当初二虎的后代，自从山神沉睡，灵境虎将阴兵为了玉安村几番大战纷纷死去，鬼虎头便因此接任了虎将的职责，最终陷入陷阱，被活生生砍下脑袋，只余阴魂逃离。

山神座下本有蛇灵的名额，黑蛇本是懵懂的小蛇，因多了一分特殊的血脉，不知是那条蛟龙多少代之后的血脉，多出几分灵智。

正是那时候意外得了名额，开启智慧。身为一条普通的小蛇，这点机缘已经是天大的惊喜，才死心塌地的守着山神庙百年，指望未来能够成妖，多活几年，死后能够庇托神灵座下。

鬼虎死后，阴魂脑子一直不好使，一向由黑蛇做主。

此时瞬间反应过来，急忙匍匐而下：“拜见神尊！”

鬼虎虽然憨憨，但他有先辈传下的传承，鬼身变化，化作一个虎头虎脑，手脚都是虎爪的健壮大汉。学着人类的动作笨拙的拜倒：“拜见神尊！”

玉坤手持金册，不知是不是兼任了土地的职责，其中保境安民，还包括丰收，甚至施雨的职责。也不知一个山神，施哪门子的雨。

不过这一点与朱玄想法不谋而合，他除了想要利用山神混入神道，最为重要的，就是从两册道法之中得到灵感，蕴养五脏五气之神。

山神虽为山主，掌山川地脉。但只看土地城隍，就知道神道权柄何等混乱复杂。山不仅可以是土，有山岂能无水，没有水，地下总有水。

山中有木，地下深处还有火，山脉里总有矿产。

这么一算，五行俱全呀。

若是能够分化五位五气之神，以此助长五行之道的修行，岂非乐事。

况且五行之道包含天地万物，是形而上的顶级概念，以神灵运转一境万物生灵轮回，必有益处。

高坐大殿尊位之上，玉坤抚了抚黑石座椅，清凉温润，似乎有稳固神体之效，乃是山神几百年中收藏的好东西之一。

“起来吧。”玉坤翻阅着金书玉册，回顾没有细看的无数信息，带着几分懒散随意道。

没有做什么伪装，正是那少年模样，清亮的声音带着少年独特的活力，却自然而然充斥着威严，传遍神殿四方。

黑蛇鬼虎起身瞟了一眼，却都没有什么奇异神情，似乎对山神与那道士类似的模样好不稀奇。

这并不是它们明白了什么，而是神灵本无相，特别是天地自生而成的神灵，不像后天神灵带着成神前的模样。这等先天神灵，出世之后的模样多变，常常模仿所见之人。

不要说变成道士模样，就是变成蛇和老虎，它们也不觉得奇怪。

最重要的是，区区九品小神，又是如此偏僻的地方，真没有什么正经道士看得上。

而且人与神不可一体，换而言之，不是想分化神念占据神位，就能达成的。

修行界无法长生，不得不死后走鬼道，或是神道。如果有这等好事，谁不想提前占个好位置。

并不是没有秘法能够做到，而是一来神灵高贵，修士清贵，两者道路不通，神力法力各有冲突，只能长久分离。

二来神灵作为一境之主，不仅事务繁杂，而且因果牵连极深，神灵自然无所谓，有位格权柄甚至信众分担。一体两面的修行之人，一并承担因果，就算得证仙道，也不得解脱。

就算这么严重，也比不上一个无法解决的根本矛盾。分身法门，最怕分裂独立。分身占据神位，天然具有独立的能力，神灵思想多变，易受愿力冲击，更是容易不知不觉间变成另外一个人。

届时再想回归一体艰难不说，最怕反目成仇，白白多了个灾劫。

朱玄难道不知道这等做法必然有后患？

当然不是。

朱玄心灵意识多次被转移，甚至身心分离独立存在，就算分身，也在同一个心灵控制之下，根本没有分裂的可能。

至于因果，从来不是现世报，往后拖一拖，他就走人了，从来没有哪个世界的因果能够追溯到其他世界。

朱玄一向只了结自己认可的因果，至于外界强加的因果，一概不予理会。

玉坤合拢玉册，向后靠了靠，倚着石椅，看了眼下方的蛇虎。

神灵不知是因为寿命漫长，还是神躯不同于生灵的缘故，总是带着几分高高在上，对万事万物都淡漠和懒散，奇异的感受极为新奇。

“你二人守护有功，以后就留下来吧。”

黑蛇鬼虎又再度拜倒，掩不住惊喜大声回道：“多谢神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