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的阴暗面，以一种李显从未料到的方式，慢慢的浮现在他眼前。

幽暗、肮脏、臭气熏天的牢房里，在恍惚中变成了令人恐惧的地狱，惨不忍睹。

没有画面，也没有听到那些惨叫和呜咽，但光凭想象的画面就足以让人窒息，李显双手紧握，脚步逐渐变得沉重。

……

李显在牢房里待了大半天，直到天黑后方才回到昨晚住过的房子，一路上由楚老七看护，血灵没有跟来。

李显回到房间，紧闭房门。黑暗将他包裹，伸手却不见五指。

他到底还是个现代人，还残留着人道的思想。哪怕是敌人，也不愿残忍的将其杀害，折磨别人这种事，他还做不出来。

对于真武堂的“除魔卫道”，李显心里很抵触，但也知道别人是有资格这样做的，毕竟是血海深仇。

不知过了多久，李显幽幽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为何叹气？”

然后桌子上的蜡烛一下就亮了，道钧的轮廓若隐若现。

“我想象中的求仙问道不是这样的。”李显坦诚的说道。

道钧从光与暗的交界处走了出来，随意坐在凳子，给自己倒上一杯茶水，“有何不一样？”

“我以为求仙问道修的是心境，既然是正道中人，就应该有点正道中人的样子。”

道钧微微一笑，毫不在意，“修行者不过是拥有强大力量的普通人罢了，而且你知道愿意进真武堂的都是些什么人吗？”

“都是和魔教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人吧。”

道钧点了点头，“大部分人都和魔教不死不休，所以手段难免激烈一些。如果换做圣天盟的其他堂口，会温和很多的。”

李显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问道：“那你呢，也和魔教不死不休？”

“哈哈哈。”道钧大笑几声，摇了摇头，上位者睥睨天下的气息顿时展现出来。

“我出自四正名门——东境修仙大派日月阁，魔教岂会想不开来招惹我。”

李显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的看着他，既然魔教没有招惹你，那你干嘛招惹人家！

道钧读懂了李显眼神中的意思，其实不光是李显，其他人也不理解，为什么放着好好的荣华富贵不去享受，非要和魔教折腾？

千百年来魔教有过数次倾覆的危机，虽然最后都挺过来了，但是也从来没有真正动摇过四正名门。

魔教可能有底蕴，但四正名门，以及其衍生出的圣天盟难道就差了？

所以许多人，包括真君在内，对道钧“大动干戈”有所不满，因此覆灭魔教一事，主要还是道钧一人在推动。

而魔教的矛头也基本上都指向道钧，以及他的势力范围——真武堂。

“我贵为真君，天下无人敢捋虎须。当然可以对魔教睁只眼闭只眼，但那些被魔教屠戮的凡人又当如何？”

道钧义正词严，大有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之姿。

在李显眼中，他本就自带光环，此刻更是散发着神性光辉，耀眼无比。

“魔教曾经多次危如累卵，却都活了下来，其底蕴内涵不可小觑，偏偏总有一帮蠢蛋把魔教看低了。为百姓苍生计，为公道正义，天下人心，虽千万人吾往矣。”

道钧一口一个天下正道，要是放在前世，李显对这种人的评价是——神棍！

但是放到现在，李显只觉得胸中有一股豪气冲天，即便让他为了所谓的天下正义去死，恐怕也是心甘情愿的。

没错，因为自己就是弱者，在村里不受待见，他的死活几乎无人在意。如果不是道钧好管闲事，早就死人一个了。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李显豪情壮志的说道。

对于道钧，李显是发自心底的尊敬，更何况他刚才说的这些，正对李显胃口。

道钧眼里似有无尽欣赏之意，犹如高山流水，琴瑟和谐，佳音独觅。

少年之所以是少年，就是因为会去拼命维护信仰，虽死不言悔。

“好，今日便将话与你说开，我欲彻底剿灭魔教！”道钧面带喜色，正色说道：

“我曾仔细探究过历代魔教式微的全过程，发现正道历来都是从外部强攻，却无法真正将其剿灭。这也证明了从外部剿灭魔教是不可能的。”

李显点了点头，“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

“堡垒是什么？”道钧忽然问道。

李显一窒，才想起来这个世界不存在堡垒，赶紧解释道；“我是指坚固的东西很难从外部攻破，这是家乡的俗语。”

道钧点了点头，没有继续在“俗语”的问题上纠结，“你说的没错，所以我打算从内部瓦解魔教。而你，就是我嵌入到魔教内部的暗子。”

道钧的直言不讳，李显有些惊讶，其实在看过大牢的惨状之后，他就在想道钧为什么要让自己接触这些。

本来还以为是要培养对魔教的仇恨，然后在栽培自己。换个说法就是：先统一思想，才能劲往一处使。

李显本来还挺期待学习道法神通后，仗剑伏魔走天下的，可眼下的情况却大大出乎了自己的预料。

人呐，就是这样，事不关己的时候，嘴上总挂着伟光正的话，但真落到自己头上，难免会有些抗拒。

李显沉默了，久久没有说话。

道钧也不着急，只是慢慢的品茶，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会同意的。自己刚才那番大话，已经骗了不少年轻人为自己卖命。

不这么说不行啊，有几个人会放着舒服的日子不过，和魔教那些穷凶极恶的人死拼到底的？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是五行全才，千年难遇。就算是站在修行顶端的化神真君，也并非都有你这般天赋。”

“所以，没人会料到我舍得把你这样的天才送入魔教。同样也只有你，才能进入魔教高层，从内部将其瓦解。天下虽大，却无一人比你更合适。”

“可是……我也可以跟着你修行，同样能剿灭魔教啊。”李显咬了咬牙，说道。

道钧笑着摇摇头，“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

李显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再度睁开时，已经没了迷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