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听到了是吗?”
邵满囤笑的开怀。
“那俺就放心了。”
“这里可真冷啊,那,那俺就回去了哈。”
说完这些话的邵满囤又蹲了下来,将案前受了火烛沁染的供品挨样拿出来一点。
饽饽掰了一角,水果拎了一颗,素菜扒了半碗,这才将剩下的碗筷具都放回到了跨篮之中,再捡起地上铺着的粗布,起身就往家的方向回返。
依着家乡的规矩。
供奉过祖宗长辈的东西,是沾染了他们的祝福的好东西。
带回去吃个干净,就能为自己带来好运。
自己跟爹娘一人吃一半,福气自然也是双方都有了满满。
这让再回程的邵满囤,满心的踏实,哪怕他为了避讳在家里一直窝到了正月十五,都不曾影响他的好心情。
毕竟过得十五,他就可以去初家上工,再也不用在这小院之中,对着屋外的枯枝子,絮絮叨叨的诉说着心中的寂寥了。
于是,到了年十六,这算是真正意义上的过完年,邵满囤特意起了一个大早,将自己清理的稍微仔细一点。
但他也不曾换上一身新衣,只是将前些日刚下过水的一身补丁衣衫依旧套在身上,往初家的方向行去。
这时候日头还不见得,村中的小路上升的一层白色的雾气,因着冷热交替的,这层雾气也只是浮在脚底,恍若流淌的小溪一般,随着邵满囤的落脚忽而分开,忽而聚拢。
让憋了一个年节的邵满囤,少年心性骤起,他瞧着左右无人,就收敛了几分少年老成,一蹦一跳,踩着这雾就往前行去。
却在走至小路的尽头之时,听得了噗嗤一声笑音。
惊的邵满囤赶忙手脚并拢,竟是同手同脚的往前行了两步。
“哈哈,邵家的小子,你可真有意思!”
这声怎么听着耳熟?
邵满囤再一抬头,就惊喜的叫了一声:“柳二哥,你怎么在这?”
听得邵满囤的招呼,那柳二子就迎面走了过来。
两人凑的近了,邵满囤自然也将人看了个清楚。
再见到现如今的柳二子那模样,邵满囤立刻笑的眉眼弯弯,他双手合拳,朝柳二子拱了一拱,贺到:“恭喜柳二哥,得偿所愿,就了这等的好职,等到小子入了初府的院子,还求着哥哥你多照应着小弟啊。”
说的对面的柳二子是眉开眼笑。
也不知道咋地,他总觉得与这邵家的小子有几分亲近。
觉得欢喜的柳二子往前一步,站在邵满囤的身侧,拍了拍他的肩膀,就与他指了下路。
“你是不是赶着去初家上工呢?”
“那你听我的,莫要往俺爹守着的角门去。”
“你往那初府的后门去,在那里也有管事的在聘人嘞。”
“俺跟你讲啊”说到这里的柳二子就四处瞧瞧,见不曾有人往这里行来,才将头凑到了邵满囤的耳旁说到:“俺从队长那听了一耳朵,说是后院中聘的工人,皆是要去那楼亭水榭之中干活的。”
见到邵满囤在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面露疑惑,柳二子又与其普及了一下这楼亭水榭到底是何处。
“楼亭水榭,是初家内院与外院之间隔着的一个园子,因着天气转暖,就要修葺整理一番。”
“因为等到百花初绽时,那初家内院的家眷,就会在这楼亭水榭中赏一赏花海之景。”
“毕竟这处别院,也是为了这春日之景才置的。待到天儿再转暖些,初老爷全家也就搬回到济城城内的初家公馆中去住了。”
“所以啊,邵家小子,你可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
“让负责水榭的管事瞧中你,给提到院中干活。”
“只要你能寻得一份在那上的工,就算是主家不在这别院住了,那园子里也少不了你的工钱。”
柳二子分享与他的这个消息,实在是太重要了。
让邵满囤心中满是感激,又朝着对方拱了一拱。
“多谢柳二哥,那俺不耽搁先去瞧瞧,若是能寻上得用的工作,再来寻二哥你,为了今日提点,俺也要请二哥吃顿好的。”
听得柳二子哈哈一笑,满不在乎的将人往后门的所在推去:“快走,快走!俺一个大人还能图你一个孩子的回请,你自当走你的,我这里还要巡街呢。”
说完,也不再与邵满囤寒暄,只是提了提腰间别着的哨棍,依顺着这条路往前巡去。
被推得往前走了几步的邵满囤,回头瞧瞧柳二子,只见那热心的人背着身儿去还朝着他挥手打气呢,只觉得一股子热乎气儿就往心里涌去。
他虽是没了爹娘,可还有好些个好心的人愿意帮衬他一把呢。
就是为了这些情谊,他也要将自己的日子给过顺了。
定了心的邵满囤,再跑起来时就快了几分。
待到他依着柳二子的提示到了那院后的大门处时,这里与那已经开始围上了人的角门不同,很是冷冷清清,连小猫也不见三两只。
偌大的漆门外,只有一位上穿了夹絮袄子,下裹了绑腿的中年男人,蹲在足有人小腿高的门槛上,仰头望着天。
这里真的在招人吗?
邵满囤都跑到这人的眼前,可是这位呢?连的眼皮子压根就不垂下来,去看上邵满囤一眼。
这要是搁在一般的农人身上,早就唯唯诺诺的缩了回去,寄希望于这位看起来很不好说话的管事,在瞧完了风景之后,能想起来他面前还有一个人。
可是邵满囤是那种轻易退缩的人吗?
他不是。
既然这疑似管事的人不开口,那他就主动点吧。
于是,望天惆怅的孙管事的视线内,突然就出冒出来了一个大脑袋。
大脑袋的主人笑的有些傻,打搅了孙管事去瞧那清晨冒出地平线的第一缕阳光,还叽叽呱呱的说了一大串儿,打破了这周围难得的那一份清净。
“这位管事的,俺叫邵满囤,俺是来上工的。”
“喏,这是俺的用工凭证,请管事的有事儿尽管吩咐。”
像是枯树藤上的老鸦,一点都没有意境。
吵的他刚兴起来的几分做诗的兴致,就这样被搅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