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兰河畔,北蛮的王庭大帐设于此地。
帐内,年仅七岁的北蛮国君耶律闻人怒声发问,将前方传来的军报狠狠地拍在了御桌之上。
“你们便是这样效忠于朕的吗?整整三十万的草原大军,一夜间被打的只剩两三万人,便是三十万头羊放到战场上让人砍,也要花上几天几夜的的功夫,他呼延浩怎么不去死啊!”
北蛮尚武,其风尤胜比邻而居的大虞,八百年间纵横于古尔沁草原之上而莫有敌手。
昔年大启开国之主堪称雄才大略,先后吞并东秦和西楚,国力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动起了一统天下的心思。
而当时的南越皇室衰微,臣下僭越,以至举国内乱不止,不足为虑,唯一的对手只剩北方的那匹孤狼,凶残狡猾嗜血,
启帝曾三次亲自领兵挂帅,欲踏平古尔沁,将其纳入大启的版图,怎料北蛮人数虽少,但个个都是生于马背,长于马背的战士,足可以一当十,最终令其抱憾而终。
后大启覆灭,北蛮趁机南侵抢夺了大量财物,又吸收了余下三国的遗民,实力大增。
怎么现在连一个名为监军,实为发配的萧夜倾都不是对手了。
“陛下息怒,呼延将军将军年事已高,而那萧夜倾正当盛年,加之昨夜月黑风高,老将军一时不察,被他偷袭得手,实乃非战之罪。”
身为皇室宗亲的耶律楚河与之多年交好,不愿见老友一世英名晚景凄凉,出言争辩道。
“皇叔祖想为呼延浩开脱罪责吗?那你出去同帐外的妇人们交代,出战前她们还满心欢喜的等着丈夫缴获南朝的战甲马匹凯旋归来。”
“如今你告诉她们家里的顶梁柱倒了,看她们会不会将你生吞活剥。”耶律闻人轻蔑的说道。
真不是他耶律闻人看不起自己的叔爷,而是一个连刀都拿不起的废物,整天只会说几句之乎者也,放在南朝或许能当个清闲的王爷,但在北蛮这么个群狼环伺的地方,弱小即是罪。
耶律楚河到底是岁数大,看的多,脸皮够厚,明知道陛下是在讽刺身为皇室的自己没有上过战场,更没有杀过人,照样是脸不红,心不跳,跟没事人似的。
心中还在默念,你这乳臭未干的娃娃懂什么,活着便是最大的本钱。
瞧瞧你爷爷,你父亲,多能打的人,不也早早的死在了战场上,留下你们一对祖孙,今日若非有国师撑腰,恐怕连位子都坐不稳当。
“陛下年少,一时情急说错了话,还望皇叔莫要责怪于他,哀家在此谢过了。”
一位身穿凤袍的老妇人从帐后走出,身旁无人搀扶侍候,虽然面容苍老,但眉眼间往日的风采依稀可见,想来年轻时必是位绝美的女子。
群臣见其尽皆行叩拜之礼,“臣等恭迎太后娘娘千岁。”
说起北蛮太后,她本是大虞边境上一位猎户的女儿,因偶然间在山中救起了一位落难的北蛮人,而被朝廷下令株连九族。
直到父亲死去的那天,狱卒见她心如死灰,施施然告诉她,她救得不是别人,正是当时的北蛮国君耶律少胤。
“朝廷派出的探子不知花了多大的力气,打探到他会有今日之行,好不容易组织了围杀,却被你一人给搅和了,你不死谁死。”
“那为何不提前告知我等?”
“告诉你们?天知道你们中有没有北蛮的的细作,上头既然圈定了这个计划,出现纰漏谁自然得找替罪羊了,你们从计划开始的时候便不再是大虞的子民了。”
耶律少胤也是一代枭雄,知道自己的恩人被抓,押赴刑场,竟然倾举国之兵逼近两国边界,放言:“大虞皇帝要是不放人,朕便让手下的儿郎们去你们家中做客,届时山河变色,社稷倾覆,可别怪朕没提醒你们。”
那时的大虞刚刚从多年的战乱中缓过气,短期内根本没有再起兵戈的能力,哪里会主动招惹北蛮,皇帝下旨彻查。
原来是军中有人与北蛮皇室暗通款曲,事成之后另立新君。
北蛮太后出城之日,耶律少胤亲自将其抱回马上,对身后的北蛮大军高呼:“朕为草原找到了女主人,为你们寻到了齐尔格。”
少女眯起眼问道:“什么是齐尔格?”
耶律少胤大笑:“用你们大虞的话便是皇后的意思。”
“你要娶我做北蛮的皇后?你的臣民会同意你娶一个大虞女子做他们的女主人。”
“朕是乌奇格大神选中行走世间的使者,没人能违反朕的旨意,至于你可以向朕提要求,却不可拒绝朕。”
“既然这样,我要大虞交出策划此事的全部官员,有我决定他们的生死。”
“人早就送来了,只是朕想知道你会如何处置,太过仁慈是做不了草原的女主人的。”耶律少胤玩味的笑道。
“你会看到的。”
少女找到其中官职最大的一个问道:“便是你策划的一切?在牢里有人对我说,我们这些山间猎户的命死不足惜,还说我们不再是大虞的子民,我想你能告诉我答案。”
“死便死了,我在战场上死了不知多少兄弟,如果当日能杀了你身边之人,我大虞边境至少能免受数十年的战祸,你的死便是为国而死,有何不可?”
少女面色渐冷:“可你们失败了,你们不仅没杀了他,还为他找到了草原的女主人。”
“记得村子里的老人说过,我是能生养的女子,我会为他生孩子,再让我的孩子去掠夺你们的女人,生下孩子的孩子,我要让大虞为你们的忠诚付出代价!”
耶律少胤眼中泛起迷离之色,喃喃道:“这才是朕的齐尔格。”
其后数十年,少女成长为了而今的北蛮太后,身边的人也已换做自己的孙子,时移世易,不变的是心中对大虞的仇恨。
“都给哀家站起来,咱北蛮不兴南朝的这一套,跪着跪着腰都弯了,还怎么带兵打仗?”
多年养成的威望令她的话要比耶律闻人更让北蛮群臣信服。
“呼延将军的事,哀家业已知晓,不就打了一场败仗吗,我北蛮靠的便是愈挫愈勇的战意。否则因何能在乌奇格大神的注视下,成为草原的主人。”
“太后此言虽有道理,但呼延浩他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将他降为先锋,留待军中以观后效。”祖母的话,耶律闻人还是得听一听的。
“这就对了嘛,咱们君臣同心方能其利断金,皇叔说是不是啊?”
耶律楚河老早便领教过她的手段,不敢与其抗衡,只能道:“太后所言甚是。”
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说完坏消息,哀家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同各位卿家分享,景光帝自断臂膀,已将佟墨下狱,明年秋后问斩。”
一直愁云惨淡的耶律闻人难得开口笑道:“确实是好消息,这些年来,萧夜倾的军队之所以能屡败我北蛮,正是后方有佟墨老贼的协助,调配起粮草不会受人辖治,如今他一倒台,哼哼......”
“陛下也莫要高兴太早,国师有信从南边传来,景光帝欲将萧夜倾调回盛京,另派他人领军。”
耶律闻人悻悻道:“总之不是萧夜倾便好,朕登基的几年,手下能派的人都派了,军中士气低迷,有一半是此人功劳。”
屏退左右,趴在自己祖母膝下问道:“皇奶奶,国师到底能不能弄死他啊?”
太后安详着抚摸他的头顶,说道:“你还是看得不够开阔,一个萧夜倾算什么,国师的目的是借他之手颠覆大虞。”
耶律闻人不解道:“景光帝对他再不好,终是他的父亲,说不定日后还要传位于他,他又岂会颠覆自家江山。”
“我也不是很清楚国师的计划,他只告诉我,大虞的江山是因一个女人建立的,也必将因一个女人而覆灭。”
“国师说的一定是皇奶奶。”
“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