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绝堂虽然只是近十几年才在大虞境内声名鹊起的组织,但其扶危济困的侠义之风令江湖中人钦佩,将七绝堂与百晓楼并列,号曰:北有高楼,南有明堂,浮云其上,公子不语。
一个才女之名已是累人,古人云:女子无才便是德,佟瑶对此向来嗤之以鼻,认为男子能做的事,女子也能做到,可她的想法不代表世人的想法。
自佟瑶登上百晓楼的胭脂榜,背后议论之声更甚,大多数男子需要的是一个回到家中知冷知热,温婉可人的妻子,而非像她一般的锋芒毕露,光芒万丈,压得同行人喘不过气。
佟瑶心智早熟,只当是学姑奶奶为天下女子做表率,终身不嫁便是,平日里在闺阁里绣绣花,下下棋,偶尔换身男子行头照样行走江湖。
以至于从别人口中听到“南有明堂,公子不语”八个字时,佟瑶差点提剑冲上那座终年云雾缭绕的玉衡山,问问那位尚云齐尚楼主,我佟瑶到底跟你有何冤有何仇,要这般害她。
“黄四哥玩笑开大了,自家人知自家事,我七绝堂今日之所以能跟贵楼相提并论,背后少不得百晓楼在江湖中散播消息,推波助澜吧。”
撇开步子语的身份,佟瑶其实对百晓楼谈不上多喜欢,只因它本身便是引发混乱的根源。
黄掌柜拍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对佟瑶笑道:
“步老弟果然快人快语,一针见血,说实话,干我们这一行的本就招人厌恶,须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组织遮一遮世俗的目光,我们办起事来才能方便许多。”
佟瑶懒得同他说客套话,直奔主题:“百晓楼要借我七绝堂遮阳,我虽不喜,但谁叫我们的底蕴没有你们深厚,堂中上下也就默认了,今日前来是有事相求,还望黄四哥鼎力相助。”
“好说,好说,步兄弟的事,楼主交代一定要放在首位,咱们进楼中详谈。”
店小二一直打量着门口以防不测,却看到掌柜的对待客人如此亲和,暗自咂舌。
想我入楼三年,登临百晓楼的达官贵人,武林侠客也算不少了,眼神居然还是没有练出来。
盛京的悦来客栈是百晓楼对外最为广知的一个据点,可不是每一处的负责人都是一楼之主。
黄掌柜招来店小二嘱咐几句:“那几位客人,让他们等一下,等不及的改日再来。”
店小二硬着头皮回了一句:“掌柜的,有所不妥吧,按楼中规矩我是乙下,不能接触比身份高出三个等级的客人,况且他们是......”
黄掌柜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旋即冷声说道:“我说让你去,你就去,回头楼里问起来,我自会交代。”
唉,本以为在黄主手下做事,升职速度要比同一期的几个快,这下可好不升反降,里头几个自己谁都惹不起啊。
进了密室,佟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开口道:“黄四哥海涵,为我的事耽误了生意。”
黄掌柜摇了摇头:“步老弟,此言差矣,我百晓楼待人接物从不只看当下,而是由过去推未来,你如此,七绝堂更如此,否则凭什么屹立江湖不倒。”
“刚才的几位都是早年百晓楼投资过的,如今富贵得势妄想将前事推得一干二净,没那么容易,就算你不来,我一样要让他们久等片刻。”
钱是什么东西?百晓楼几百年前就赚够了,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才是他们最想要的。
“现在你可以问出你的问题了。”
佟瑶固然想直接问出是谁主使魏勋等人构陷佟墨,又是谁命禄叔给母亲下毒,但百晓楼背景复杂,未必会给出他答案,而且极有可能泄露自己佟家大小姐的身份。
思来想去端坐道:“我有三问,一问佟墨贪污我七绝堂筹措运往屏州的一百万石粮食是否进了他私人的口袋。”
“二问我七绝堂的药堂堂主一职空缺多年,百晓楼今年拟定医者榜单是否能借我一观从中寻得人选。”
“三问我七绝堂刑堂堂主封天啸,百晓楼是否有其下落。”
黄掌柜两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步老弟先前说我在跟你来玩笑,而今是你在逗我吧?你问的皆是你七绝堂内部之事,我百晓楼管的没有那么宽。”
佟瑶面露羞愧之色,难以启齿道:“实不相瞒,黄四哥,我这个总堂主做的实在是失职,平日里习惯了游山玩水,对堂中事物向来不是很在意。”
“若非昨日朝臣在朝堂上发难揭穿佟墨,我都不知我七绝堂送了屏州一百万石粮食,各堂主趁机发难要我解决此事,否则便要我辞去总堂主一职。”
“原来如此,这倒是老弟你的错了,不过你的三个问题,哥哥我一时都无法给出准确答案。”
“第一问牵扯有些大,楼主下令一概人等不许泄露。”
“第二问还好,但也需同天、地、玄三位楼主商议汇总方能得出榜单。”
“第三问最不好答,封天啸失踪五年,期间无人见过,我百晓楼正考虑要不要将其继续挂于浮云榜第五的位置。”
佟瑶起身与他作揖道:“还有一事望黄四哥相助,步子语感激不尽。”
黄掌柜跳下椅子将他扶起,擦了擦头上的汗道:“步老弟,前面三个问题已经够让老哥为难了,你要再问别的,怕是我这黄楼楼主之位得另寻贤能担任了。”
“四哥别急着推辞,我是要出城,可眼下城门已关,鬼市人多嘴杂,唯有借楼中密道一用。”
“看你行那么大礼,还以为你真要造反了,就这事,早说嘛。”
黄掌柜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蓦然松了口气。
佟瑶随黄掌柜来到天字一号的房间,转动墙上的开关,一条密道显现出来。
前者不禁感叹道:“不管看多少次,都觉得你们胆子够大,天子脚下居然敢挖出一条直通城外的密道。”
“比不得你们七绝堂的百里老人,那才是够狠的主,只是为了去见一个不知名的妃子,居然把整个南越皇宫的地下都给挖通了,最后一代奇才得在轮椅上过下半辈子。”
“前人之事,我等并未亲历,就不要妄加评判了,黄四哥,咱们山水有相逢。”
向黄掌柜抱拳致敬,佟瑶几个闪烁消失在了漆黑的隧道中。
真名黄有德的他盯着佟瑶的背影,伫立许久开口道:“影子你说,他的武功师承何人,我阅遍楼中藏书,竟没有记载。”
空气中有声音传来:“反正比你高,比我差,马马虎虎看得过去。”
“你都说看得过去,想必是真不差了,可惜我天生不是习武的料,注定只能在这悦来客栈打打杂了。”
说话之人语气中带有一丝慵懒:“有怨气,下次五楼齐聚朝楼主发去,现在管好你这一亩三分地吧,别让人掀桌子了,外边的魏勋就是一个。”
“三姓家奴罢了,倒是你,楼主传话过几日让你去江南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