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云明对这个跪在自己面前,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的儿子,除了愤怒之外,更多的是失望。
亡妻生下的几个儿子里,洪文暠的资质算是最高的一个,作为家主,开拓不足守成有余。
但作为族长,洪文暠的学识才干只能说是一般,远远达不到族人所盼望的中兴之主的要求。
其实洪氏族内不乏青年才俊,之所以没能成长起来,是因为一族之长的他在暗中打压。
“你祖父能将家主和族长的位子传给我,凭借的是他有功劳在身,旁人不敢多说什么。”
“可我百年之后又凭什么传给你呢?而没了族长的位子,我们这一支主脉势必会没落。”
洪云明说话间咳嗽了几声,抬手让心惊胆战的洪文暠从地上站起来,扶他一起到家祠祭祖。
“佟家前身不过是一贩夫走卒之徒,逐名逐利之辈,如今香火日渐凋零,反倒是人才辈出。”
“父亲因何发出此等感叹,佟家子嗣再如何聪慧,若是熬不过下一代,终究也是枉然。”
洪文暠的安慰并没有起到半分作用,迎来的不过是洪云明的嘲讽和他自己的心虚。
“枉然?不见得吧,前几日在通云港,你的人不就栽在了佟家那个小女娃手上吗?”
“否则你怎么会火急火燎的跑回家中,找我一个半截入土的老家伙主持公道。”
洪云明将袖中准备好两张纸条递给洪文暠,其中较为褶皱的一张上面写满了名字。
后者粗略扫过几眼,深感惊异的同时,也觉得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直截了当的问道:
“父亲每日静坐家中,怎么知晓佟瑶一行人的下落,甚至她们的落脚点都有标注。”
如果不是自己的儿子,洪云明真的懒得跟他多费口舌,摆在眼前的事都想不明白。
“说你蠢你还不承认,百晓楼又不是佟家开的,我既是客人上门做生意,岂有拒绝的道理。”
二人迈过庭院,有意识的避开了正厅,只因厅中停放着洪行思的遗体,至今没有下葬。
一连数日,洪府闭门谢客,内外高挂白幡,铺天盖地的洒落纸钱,凄厉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记住上面的地方,派人去把佟瑶给我请来,就说是我想见一见她,聊一聊她父亲的事。”
洪文暠点头称是,“那另一张纸条上的是否要早做处置,以防他们吃里扒外。”
“不急,到底是同宗同族的兄弟,又是我们打压他们在前,难免有些怨气,可以理解。”
祠堂里,跪坐一夜,精神萎靡的洪夫人见夫君与公公联袂而来,停下哭泣,伫立在侧。
“但要是真想不开,你们不都说我疼行思吗?那就送一些去陪他,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
春生楼的天字一号包厢内,佟瑶听完堂弟佟笙原原本本的叙述,大感头疼,或者说是无奈。
“月儿吃个肉包子,我尚且拘着她,几年不见,你怎么变得如此能吃,家里人都不管的吗?”
佟瑶说的不是别人正是佟笙,自从进了酒楼,一天三顿,顿顿不落,进食的速度更是吓人。
佟笙搜刮完最后一个盘子里的汤汁,打了个饱嗝,摸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对佟瑶笑道:
“呃,姐你不懂,我练的功夫,师傅说了,只有吃的越多,打起架来才越有力气。”
此言不虚,佟笙背着佟恪武离家后,为了避开官府的耳目,停留之处皆不超一盏茶的功夫。
光靠两条腿走路,能赶在上岸前,神采奕奕的跑到码头,佟瑶承认这门功夫有其独到之处。
至于功夫的好坏,佟瑶没有细究,添爷这样的世外高人都没发话,那估计没问题。
佟笙的吃法让月儿不知道有多么羡慕,收起自己那副垂涎三尺的模样,鼓起勇气问道:
“吸溜,小姐,月儿能像笙少爷单独吃一桌宴席吗?就一桌,您在驿馆答应过我的。”
“你想都别想,你又没学他这门功夫,到时吃成一个胖丫头,我可不要你。”
“啊......”
月儿有些失落,不过比起小姐不要自己,美食还是可以往旁边放放的。
“把你手上的擦一擦,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偷偷藏了两个,过来帮我按压下穴位。”
随着月儿轻轻的揉捏,佟瑶的思路逐渐清晰,暗道:佟家今年是在走霉运吗?
爹爹那边尚且一筹莫展,老家又出了这档子事,好在母亲不在身边,否则不知道有多担心。
“照你所说,洪府上下现在应该恨死我们家了,尤其是那位洪太傅,半生指望落了个空。”
佟笙不满此言,小声嘀咕道:“是他们家名字没取好,业精于勤而荒于嬉,行成于思而毁于随,现在说起来都是谶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