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不想给老四和老五这个面子。”
脱困本身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不论萧时雨性情如何阴冷,也不会喜欢住的地方阴暗潮湿。
可一出来便要对上自己的两位好皇弟,“即便是在意料之中,这一日都来的太快,太急了。”
沐浴更衣后的萧时雨,自有一番风光霁月,道不尽的皇家威严,无怪乎景光帝立他为储。
“陛下同意您搬迁至尚阳宫,对于冷眼旁观的百官不算什么,但对其他皇子已然是个警告。”
作为太子现下唯一的心腹谋士,莫先生不知用什么方法瞒过宫人,入得寝宫与他相见。
东宫荒废日久,仅修缮一事,工部内部便争论不休,说来说去大都逃不过一个“钱”字。
而六宫之首的尚阳宫,自先皇后故去,便再无后宫嫔妃有幸落户,顶多经过时瞄上几眼。
然而光是摆在那,每年就要占去宫中开支的三分之一,现下正好用做太子的临时住所。
莫先生抚须微笑道:“说来此事,颇和陛下心意,即施恩于臣下,又不显得刻意。”
“一点小恩小惠比起老四在朝经营的人脉,实在不值一提,就更别说萧夜倾了。”
皇室的家宴听起来就够讽刺了,太子和凉王往皇帝身边一坐,多少官员的目光紧盯着他们。
虽然自己很乐意看到萧似锦眼底的怨毒,但对景光帝如此做法,萧时雨心中感到费解。
“父皇在想什么,居然把我跟老五安排在同一天,生怕自己两个儿子当面打不起来吗?”
萧时雨剥开一颗快马加鞭从岭南上供的荔枝,放在明耀的灯火下,脸上浮现一抹怀念。
宴席上的料理,御厨做的再好,吃的人顾虑重重,索然无味,何况他本就尝不出味道。
“打架是小孩子的手段,简单直接有效,却不适合用在皇室,陛下是让你们注意体统。”
哪怕察觉到太子的微恙,莫先生仍是没有就此打住让他休息的意思,声音愈发的迫人。
“太子是一国的储君,一言不合就开打那是江湖草莽,言官们决不会拥戴这样一个皇子。”
民言可畏,官言可惧,历朝历代倒在二者的不在少数,尤其是读书人骂起来都不带脏字。
“而且陛下又不止三个儿子,那些在您幽闭前的小皇子,也学会收敛爪牙,静待时机了。”
“他们?”联想到某个可能出现的场景,萧时雨不禁笑的前仰后合,手上的荔枝跌落在地。
“先生大可放心,父皇若是真有这个意思,第一个疯的必然不会是我。”
“殿下能想通这点,便有了足够的本钱去抗衡两位王爷。”
其实莫先生本不用说的如此直白,他担心的是太子一朝脱困,贪图安逸误了某些事情。
“现在提抗衡二字还是太早了,虽说老五是大敌,但老四挡在前面,始终是个麻烦。”
实力上的差距,萧时雨是看在眼里,只是具体筹谋,还得依靠底细不明的莫先生。
“宸王能在朝堂上左右逢源,如鱼得水,手段其次,钱财为先,而这钱财的出处......”
莫先生有意放慢了语速,眉眼下视,“殿下应该清楚。”
萧时雨愤愤的接茬道:“无非是他有一个好母族,从一开始这些世家大族就没选过我。”
四皇子母妃出自河阳苏家,祖上曾出过四世三公,近五百年的积淀,是真正的豪门显赫。
“有付出就得有回报,太子坐上皇位那叫理所应当,身为蛀虫的他们能得到什么好?”
再辉煌也是祖上的荣光,照不到十几代之后的子孙,以为抱成团就可以长长久久,笑话。
“无忧,再过一段日子,会有人为宸王送上一份大礼,殿下可以安心修复和陛下的关系。”
只是不要发现的太慢了,错过了收网的最佳时期,漏网之鱼会出现很多变故。
见身前的莫先生有自己的打算,萧时雨没有揪着不放,反而整理衣冠向他敬了一杯茶。
“上次太过简陋,只得行拜师礼,未来得及向先生敬茶,还请先生饮下此杯。”
莫先生婉言谢绝,“现在还是太早了,我受用不起殿下的奉茶,再等等吧......”
贺氏见自家老爷归府后,伏案书房久而默然不语,命小厨房熬了碗百合莲子羹,端了进去。
“嘎吱”一声开门响,令酒意稍退的林致远从沉思中醒过神来,抬手接过热气腾腾的碗底。
慢条斯理地拨弄碗中的汤勺,林致远开口道:“这种事交给下人做便好,你调养身子要紧。”
“我自己的病情自己清楚,若是连走几步路,端个盘子的力气都没了,于逝者又有何异?”
被病痛折磨,身形愈加瘦骨嶙峋的贺氏,言辞较往日的少了一分委婉,多了三分执拗。
“思晟本就对不起璇儿,我们再让她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岂不是逼她跳火坑。”
“夫人在怪我带璇儿进宫赴宴?你该明白,既然陛下发了明旨,左右是躲不过去的。”
林致远打量着屋外等候的钱嬷嬷,有必要提醒这个老婆子,不要什么事都在夫人面前说。
“况且已经成年的三位皇子,无论是太子,宸王亦或是凉王都是上上之选,怎么说是害了?”
要说凉王在外领兵,林致远对他不熟悉是理所应当,那么太子的行径便是前后判若两人了。
萧时雨对上恭谨谦和,对下示人以宽,任谁第一眼,都不会把他同那个骄奢淫逸的荒唐太子做一处想。
席上宴请的王公大臣明面上不置可否,但心里对太子的感观还是改善了不少,料想是三年幽闭的功劳。
“太子终归是陛下钦定的国之储君,一朝不曾废黜,便稳压宸王一头,未必没有机会。”
可偏偏事情就这么发生了,而且就在景光帝透露出,有意将林思璇赐婚给某位皇子时,萧时雨出言道:
“儿臣年少糊涂,身为皇兄未能助皇室开枝散叶已是罪过,如今又岂能再辜负父皇和林相的一片好心。”
“作茧自缚还想拉上我林家,看来我这位先生,真是快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钱嬷嬷看好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