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求救声微弱却震撼,何依依从没见过这样的场景,生理反应很直接,眼泪瞬间落出眼眶。救人,一定要救人,这是何依依唯一的信念。
可是她更清楚,这个女孩,她动不得。
钢管的位置太危险,偏偏跟车卡在一起,她没有把我将人安全拖出来。大部分乘客被救出,除了一个司机当场毙命,卡在车上出不来。
剩下的,就是眼前这个昏迷不醒,血流不止的小女孩。看年纪,不过十二三岁,稚嫩的面容,本该在学校里上课,在朋友家玩耍,可眼下,却挣扎在死亡边缘。
何依依一次次拨打求救电话,医院的车终于珊珊来迟。可是小地方自愿有限,只来了一辆救护车,甚至医疗人员都不够。在众人帮助下,伤势比较轻的,上了大巴车离开去往医院。伤势重的,上了救护车。
何依依恳求医护人员救救小女孩,可来人一看,这么厉害的伤势,顿时不敢动手,请求消防员支援。警车最后达到,拉了路人录口供,封了警戒线。
平日里没有什么事的消防员一听到救援,火速出发,可是动作还是来迟,等他们到达现场,小女孩已经气息微弱,医护人员不忍道,让她做好心里准备。何依依紧紧拉着女孩的手,泪水潺潺,后来她想,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到尸体,却是她第一次亲眼见证死亡的过程。
那种感觉就像口渴的人用手去抓水,抓的越紧,流的越快。最后,除了湿漉漉的手掌,什么也没剩下。
在医院的走廊里,何妈妈抱住女儿颤抖的身子。自己的女儿心多软,她知道。当初并不想她当警察,娇滴滴的女孩,怎么能干那种粗活。但是依依坚持,她说,她想帮助无助的人,就像当初帮助邻居家孤寡老太太一样。
要不是一腔热血,要不是心怀善意,怎么会哭的这么厉害。
“依依,别哭了,这不是你的错。”何爸爸叹息,安慰女儿道。他也同情那个小女孩,可是人死不能复生,相比陌生人,他更在乎自己的女儿。
何依依含泪道“我要是...要是....”要是什么呢?她不是神,救不了所有的人。人活着,就要学会直面死亡。
“妈妈知道,都知道,依依是个好孩子,哭吧,哭出来就好了。”何妈妈抱着女儿紧紧安慰,心里酸楚不已。
这时候,医生走出来,抱歉道“我们实在尽力,孩子没救了,但是.....”
“但是什么?”何爸爸问,把女孩送到医院的时候,何家承担了病人家属的角色。
医生目光狐疑,眼里全是打量,半响才道“你家这孩子今年多大了?”
何爸爸不解,摇头道“我们也不是她的家属,只是见她没有人照顾,一路陪着她过来,我们也不知道她的实际年龄。”
医生闻言,紧张道“这孩子怀孕了。”病人一到手术台,她们忙着治伤,怎么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那肚子因为穿着厚厚的棉衣,别人没看出来,实际上,怀孕4个月了。
“孩子怀孕4个月左右,我看她的年纪可能不到14岁,要是这样的话.....”医生的话欲言又止,但是话里的意思很明白。
这女孩,要不就是早恋,跟同龄男孩偷尝禁果。要么,就是性侵事件,这就涉及到未成年人性侵罪,问题可就大了。
何依依听到这话,吓了一跳,可以紧张看着医生“医生,你确定吗?我是警察。”
医生感叹“我骗你们做什么,我也不相信,可...不瞒你们说,这种小县城,尤其是偏远山村,那些未成年的小女孩...偶尔会出现这种问题。早恋被人骗,性知识缺乏,不懂事就莫名怀上孩子,很多时候,都是家人带着来县里做流产手术。”
医生的话让何依依震惊,她的世界从没有这样无耻的事,可是....何依依看一眼紧闭的手术室大门,心里悲凉万分。人活着,总有许多让人气愤的事,明知是错,可偏偏无能为力。
警察来录口供,问何爸爸他们是女孩的什么人,见何爸爸只是做好事的,便淡淡散去。何依依喊住那个穿着警服,也显得猥琐的中年男子。“这孩子的尸体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跟你什么关系,既然不是家属就赶紧离开,不要多管闲事。”中年男子不耐烦道。
“你.....”何依依哪里见过这么态度不好的警察,一时气不过,就想骂人,可何爸爸赶紧拦下女儿,笑笑让中年警察离开。
何依依对着那猥琐的背影狠狠一瞪,气呼呼问老爸“爸,你为什么拦着我?”
“依依,这不是苏城,有些小地方的警察没什么素养,你就算是刑警,也不能乱来。”何爸爸拉着女儿跟妻子,慢慢走出医院。这地方血腥味太重,还是早点离开的好。
“可是爸,再怎么说,他们也是警察,可你看看那问案的态度,连死者什么身份,为什么怀孕一概不问,这也太敷衍了。”何依依想到那中年警察的三白眼,就气的很。
何妈妈劝慰女儿“依依,就算是警校出来的学生,也未必所有的都有正义感。这种小地方,警察学校的学生有几个会来?大都是县里村里某些领导的亲戚担任的,连培训都没做过,你不能指望他们跟你一样,是个有正义,有素养的警察。”
小地方的警察有多黑,当地人都知道。可是人性自私,只要不是侵害到自己的权益,谁也不会去管别人的闲事。何依依的不忿,注定只能化作轻叹,消失在空气里。
医院里,几个比保安还猥琐的警察,衣衫不整,不耐烦地做笔录。伤者在医院里哀嚎,死者冷冰冰躺在停尸间。所有的一切,都在混乱中进行,众人似乎习惯了这种混乱,吵吵闹闹中,将问题胡乱了结。
真相不重要,别给自己惹麻烦才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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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睿开着车,不时看看一旁睡着的余姬。心里忍不住想起当初在菩提洞府,她总是这样睡在洞府门前一颗万年梧桐树上。他到了洞府要是找不到人,一准能在树上找到闭眼睡着的余姬。
那时候,她才来道菩提老祖这里十年,身体的魂识虽然完整,可那些七情六欲,世间诸事,完全是一张白纸。而且总是精神不好,十分贪睡。
菩提老祖说,别看余姬是个少女的躯体,可实际这还是婴儿期。婴儿就是要多睡觉,才能发育的好。作为第一个见证余姬出生的人,那时候的敖睿,对她充满好奇。不仅如此,更是有一种做家长,做哥哥的心态。
每天都想看看她,想知道她长大没有,变漂亮了没,吃饱了没,冻着了没。看见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想给她送来。弄得大哥嘲笑他,简直是当爹又当妈。
可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自己对她的心思变的不同。
庄睿想了想,也许,是从迦叶出现开始。
起初自己以为自己只把余姬当妹妹,宠着她爱护她,可直到迦叶出现。当他发现,那张自来淡漠的脸,也会露出那样害羞的笑容,也会因为那人不赴约而生气难过,也会因为那人一句话,就傻的奋不顾身。
他才意识到,自己大约是爱上余姬了。
他怀疑过,以为自己只是不舍得心爱的妹妹被人抢走,这是人间说的家长心态。可是自己家的小妹爱慕南海龙太子,他一点也不担心,巴不得赶紧将妹妹嫁出去。
那时他终于明白,自己对余姬是不同的。那是爱,男女之爱。渴望天长地久,渴望一生相守,不离不弃的爱。
可余姬不爱他。
想起迦叶的嘴脸,庄睿捏了捏方向盘,不小心一锤,按响了喇叭。余姬被吵醒,茫然睁开眼。她迷糊道“到了吗?”
庄睿抱歉笑笑“没,还差十几分钟,一会儿才到。你再睡一下!”
余姬看看窗外的天,摇头。“算了,睡的差不多了。”她揉揉自己的脖子,稳稳坐好,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上午十点。
“你有什么打算?”庄睿见她清醒,找话题聊天。
“先进村看看,找到那几个人再说,但愿我们来的及时。”余姬收好手机,在心里过一遍几人的名字,盘算着到达目的地会见到哪几个。
“如果找不到人呢?”庄睿有些担心,谁知道这几个人会不会离开当地,去外面打工。中国的流动人口很多,尤其是这些小乡村的,种地赚不到钱,比不上外出打工来钱多。
余姬想了想,轻笑道“找到一个算一个,若是一个都没有,至少弄到他们的联系方式。”
“你倒是想的开。”庄睿看她一眼,车子正好穿过隧道,橘色的灯光打在两人脸上,谁也看不清对方的眼神。
余姬淡淡道“不想开怎么办,活了上千年,要是还学不会淡定,早就急死了。”漫长的岁月里,没有人陪伴。世人来来往往,死了又生,生了又死。换了躯壳,换了记忆,一次次重来。唯有她,守着一间杂货铺,上千年了,都离开不了。
有时候她觉得那家店就像乌龟的壳,到哪里她都必须带着。想逃离,却无处可走。有时候很恨,可更多时候是感激,让她有个安身之所。
庄睿不再说话,想到千年的岁月里,她都背着包袱前行,他心里就一阵酸楚。那个自己恨不得放在手心里疼爱的人,如今却像幽魂一样,在人间徘徊。
穿过隧道的那一刹那,阳光有些刺眼,庄睿假装保护眼睛擦了擦眼角,抹掉心酸的眼泪。刺眼的光让余姬忍不住遮挡眼,那一瞬间,两人都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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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依依跟随何爸上了三轮车,慢悠悠开了半个小时,才到达乡镇集市。这些年虽然国家经济在发展,乡镇经济也有所增长,可是镇上的建筑几十年如一日,没什么变化。何依依恍惚记得,路口那些小商店,还是一样的招牌。
三人好不容易到达农村的自修别墅,院子里已经开始忙碌。不时有熟悉的乡亲对着一家人打招呼,何爸爸何妈妈笑呵呵应对,何依依跟在身后,笑的礼貌生疏。她虽然是在村子里出生的,但是2岁就离开村子,跟随父母去了苏城。这么些年,很少回来,这些父母熟悉的乡亲,在她眼里就是陌生人。
“哎呀,大伯,你来了,快快快,就要开席了,自己找地方坐。”堂婶婶看到何爸爸,笑呵呵招呼,胖胖的身子动作迅速。
这是农村式样的别墅,有个大大的院子,院子里已经摆了很多桌,客人们陆续到来,准备开席。此时何依依几人已经清洗了身上的血迹,才进的院子。
乡下人忌讳喜事见红,他们来之前,先去别处洗刷干净,换了衣服才进门。今天是何爸爸大伯做大寿,整整80岁,可喜可贺。村子里还能放鞭炮,不时有年轻的男子甩出冲天炮,炸的震天响。空气里满是火药硫磺味,何依依忍不住躲在堂屋,避开这刺鼻的气味。
早上出门太早,加上后来帮着救人,何依依已经疲累不堪,靠在堂屋的沙发上短暂休憩。几个中年大婶交了礼金,见还没开席,就进入堂屋吃瓜子糖果,开始闲聊。
何依依被这吵杂声弄的头疼,艰难起身准备去堂妹的房间睡一觉。两人关系挺好,堂妹在外地求学,今日不知是否回来。
“今天县上出车祸了你们知道吧?”一个大婶吐一口瓜子,神秘兮兮道。
“那还用说,一大早就传疯了。”另一个大婶把糖纸丢在地上,感慨道“我跟你们说啊,我侄女的男朋友在医院当医生,他说了,看到马家村的村长老婆一起被送到医院的。”
“死了没?”一人八卦道。
“死个屁,祸害遗千年,那....我听说那小女娃死了,村长的老婆好好的,才伤了腿而已。”一人翻白眼,不屑吐口唾沫,对村长老婆很是鄙夷的样子。
何依依听到小女娃,就知道说的肯定是自己救不了的女孩,顿时停下脚步,装作吃瓜子看电视的样子,实际上偷听消息。
“啧啧啧,才伤一条腿,真是可惜了,我听说还死了好几个人,怎么那人渣没再车上一起死掉。”胖大婶又抓了一把瓜子,边嗑边吐。
“就是就是,他们夫妻两个不是人,在村子里做了那么多缺德事,居然还活着,老天不收,真是没天理。”一个大婶附和,十分不屑。
“哎,那女娃娃最可怜,自小死了娘,爹又不知哪里去了,只能跟着爷爷奶奶过日子,谁知道.....”穿花棉衣的大婶叹息摇摇头,语气虽然是怜悯,但是八卦的成分居多。
何依依心里有不好的揣测,她忍不住走过去,坐在一旁问道“婶子,你说的那小姑娘是怎么回事?”
几个大婶见到何依依,都是认识她的,惊讶笑笑“呀,依依都长这么大了,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早上正好碰到那车祸,你们刚刚说的小姑娘,到底怎么回事啊?”何依依礼貌笑笑,问起小女孩的事。
几个大婶脸上有点不自然,何依依见状,感慨道“我早上来的时候正好遇见那桩车祸,还跟人一起送伤者去了医院,我是亲眼见过那小女孩的,哎.....死的太惨了。”
几个大婶虽然八卦,可性子不坏,听到何依依的感慨,心里也酸楚起来。一人道“依依,你是不知道,那小姑娘,真真是命苦。”
“怎么说?”何依依紧张看着几人。
几人想了想,一人道“告诉你也没什么,反正村里知道的不少。”
那小女孩叫马红,今年十三岁。年纪小小的时候,妈妈在城里打工被车撞死,肇事者逃之夭夭,他们家连赔偿都没拿到。马红的爸爸实在不愿意负担家里的老小,居然离家出走,再没有回来。
这个家就剩下一个身体不好的奶奶,一个爷爷。小女孩早早当家,6岁就会做饭,帮着老人家做家务,干农活。马家村的人都夸小女孩人好,可是,好景不长,几年前,老村长死了。新的村长马大财起初还好好的,可是才一年,渣子本性就露出来。
为了钱,居然引着村里人去赌博,把人家好不容易赚的打工钱骗个干净不说,还在外面搭上黑势力,纠结了一帮人,占地搞养殖,圈了很多钱。甚至,把村里贫困户的名额都分配给自己的亲戚。村里真正的贫困户,一分钱都拿不到。
这还不算,那王八蛋一次醉酒后,居然把马红那小丫头拖到草垛里给....强了。当时马红才12岁,什么都不懂,被村长威胁,要是敢说出去,就杀了她全家。
马红怕了,什么都不敢说,忍着伤害回到家。
本以为村长就此放过她,谁知,村长尝到味道,竟然再次对马红出手。每次完事,村长都会给马红一点钱,马红家里穷,没钱交学费,于是默认了这种做法。
可是从此以后,噩梦彻底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