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沥沥的小雨没完没了,连绵轻柔肆虐,不可断绝,又不会让人讨厌。
送走以往的同事,独自摸到巷子深处,随意选了一家酒吧,一个人喝起闷酒。
半夜两点,雨也没下大。很少喝酒的老卢迷迷糊糊扫了二维码,摇摇晃晃走下出租车,跌跌撞撞地爬楼摸出钥匙,打开出租屋房门,趴在床上躺尸,今天的雨确实有些许不寻常。
迷茫的老卢发现自己的青春已全部献祭,但没有收获爱情,也没有收获成功。
就工资攒了几年的那点钱,都付不出首付,越来越迷茫的老卢昨天稀里糊涂辞了职。
一开始满怀激情的青年小伙呢?老卢想破了头颅也想知道当初那个“小卢”去了哪里。
棱角和理想虽然早就被丢到一边儿喂狗了,老卢心里还一直憋着团火,烧上心肺,火辣辣地疼。
贷款买房真的值?
现在摆在老卢面前的是一个天平:
一头是前女友,是子女的教育有了去处,是自己能安心有个家,可这些东西……
另一头,假如爷爷没有病倒,父母也没有花掉大量积蓄治疗。
自己也真能像其他人一样,理所当然地就用父母的积蓄买房了。
“这世道,咋就变得这么难了。”
人到中年一事无成,对父母尚未有能力报答,反过来又因房子要成为他们的新负担。下一份工作要也没着落。
想到此时父母渐渐斑白头发和日渐消瘦脸庞,自己那点可怜的积蓄,酒精刺激让肠胃绞痛,老卢疼地闷哼,不停在床上翻滚,半梦半醒又疼又困。
“要是有钱买房……”未脱下淋湿的衣服也没脱鞋,捂着肚子的他发出一句咕噜。
“想明白生命的意义吗?想真正的……活着吗?”
手机突然亮屏并弹出这么一个弹窗,可老卢因疼痛缓和,困意袭来已然闭上双眼。
下一刻一道虚影自手机钻出,落在老卢床前站定,能看出虚影的头戴金盔,身披铠甲龙鳞,腰跨一把长剑,穿着竟和年画上的门神隐隐有些相似,一双绿莹莹的眼睛却闪过正气:
“好累呐,六道轮回果然难撼,可幸俺终结寂灭长生,就在今日了。”
说罢便将老卢的魂从身躯里抽出携起,魂儿无知无觉,睡得正香。
虚影对着毫无意识的灵魂低语:“替我活下去!”转手将之投进手机的对话框里,对话框很快便消失了。
虚影自己却投入了老卢的躯体,感受了一番,放声大笑:“哈哈哈,竟真成了。”声振百里,引来邻里的破口大骂和一阵鸡飞狗跳……
…………………………
刚刚醒来感到不太对劲,浑身没劲,床上的异物扎地老卢一下蹦了起来,低头一看:“这是麦秆子吧?我的手……怎么变这么小,这是怎么?”
如果读者你睁眼看到一个茅草屋顶、看起来不是很结实的房梁柱子。
一张通铺大床,平日里起码有五个人躺在上面,床单单薄,被子却十分厚重,床下面是厚实紧密的草编织成的垫子。
墙角堆放着碳堆和米缸,右手的泥炉火正旺,炉子上方有咕嘟咕嘟响的汤锅,正冒着热气,边缘还有铁锅等厨房用具。
左手边是白木质的衣柜,靠门处还有铜镜和木盆……
遍数脑中二十多年记忆后在电视剧和纪录片中见过这么落后的环境的老卢觉得还好吧:
应该是在梦里。又隐约有点疑惑,如果是梦,自己不该感到受了伤。
转过身去,床头挂着一件小号略有破残的鱼鳞铁甲,甲片稍有生锈,护颈缺口。
但明面已经仔细的修修补补下面,全是掩盖不住的刀劈矛刺留下的裂痕,寒气森森。
他伸出手摸了摸甲胄的裂缝边缘,粗糙的割手感让老卢打了个激灵。
“逼真啊这场梦!”
一块块记忆碎片涌入脑海,让他想起来这是属于自己“赵阳”的铠甲。
拾掇起的床头另一面胡凳上叠放的衣物,虽有些粘泥带土但还算好看。
赵阳提起并抖了抖这样式古怪的袍子,似乎是少数民族穿的那种,按记忆中的习惯照猫画虎穿戴在身,检查到浑身上下并不缺零件,重点,性别没变。贼眉鼠眼地往外瞧,屋子外面的阳光格外刺眼。
这场梦里的小胳膊小腿还挺壮实,而且拥有有独属于青春味道的精力充沛和……奶味和膻味,这肯定不是现实中自己那具略有肚腩的成年男人身体。
木盆中映照出一个可爱的娃娃脸,朗目星眉,红唇白齿,面皮白净,披散着头发,符合中国传统审美的一切可爱的标准,看着就让人喜欢。
同时细看下去又棱角分明,鼻梁耸起,眼珠子居然是绿的,可不是饿的,反而有种摄人心魄的魔力,被赵阳当下眼神中的畏缩和惊惧遮盖住了,额角有处伤,很疼。
赵阳乐了:“吆喝,这还梦的是个混血儿。”
足足一整天都觉得昏昏沉沉的老卢一直安慰自己只是梦,只是梦,虽然这个梦有些过于真实:
能摸到、能看清书籍纸页上的文字:繁体毛笔字。
一个个身影熟稔地进来和他打招呼。
也会饿,还有人给他端来奇怪的饭,吃下去饱腹感很强。
有人站在门口沉思踱步,有人远远的全身甲胄来看了一眼又急匆匆地离去,也有儒生穿着蓝色的长衫在一旁絮絮叨叨。
头戴方巾的大夫把脉又开方,满意地点了点头,表示患者恢复情况出乎意料地良好……
老卢又是一阵阵头晕,不自觉地跟来人急眼了,憋出咿呀声来。
但发现自己发出的声音也很稚嫩勉强,只来得及对医生说了声谢谢就又疼倒了,也不知医生听懂了没。
因为心里一直只把这当是奇幻瑰丽的梦一场,老卢就这么随困意睡了过去。
但当醒来发现还在这间屋子,而屋子里已经没有人,外面天色已晚,炉火烧地正旺,暖暖地老卢大脑缓过劲来了,终于猜到:“搞半天,我这是穿越了?”
天黑以后只有窗外暗淡的灯烛,炉光和烟烛难闻的异味,什么也看不清,不便劳烦屋外人,除了睡觉此刻也无事可做。
带着一脑袋的问号的“赵阳”干脆继续睡觉,额头上的隐隐作痛,让他一直犯迷糊。
可梦中一个接一个地做起奇怪的梦来,似真似幻。
………………
黑夜月寒,朔雪飘起,一个高个男孩护着两男一女三个孩子躲在一处山洞里发抖,却不敢发声更不敢生火,不远处十来个黑甲骑兵栓马在这周围搜寻:
“他们还没走远,你们细细找,找到就是大功一件。”
“豪门巨室,我们若是去抄家产还能小发一笔,若不是因为薛官长与赵家的仇怨,谁会来做这种斩尽杀绝的事,再说搜几个孩子能有几个赏钱拿。”
“都说天下门阀是一家,万一我们立了这功给人惦记上,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闭嘴,冻死了,随便搜搜回吧。”不一会,见搜寻难度越来越大,队正张口说。
黑甲们什么收获都没有,骑上马向西离去。
衣着华丽却被荆棘藤草勾扯地破破烂烂,高矮不一的几个孩子望着远方烧起一片大火的庄园,都暗暗呜咽。
略矮且瘦弱的男孩眼中闪过危险的光芒:“薛家,真是好威风,好霸道,我赵序来日必灭你满门!”
只有最小,长着一对碧眼的孩子似乎不太明白,只是冷得往最高壮的男孩身上凑了凑。
………………
又梦到兄弟几个在烧火做饭,似乎是在哪里定居了下来,姐姐缝完小弟破了口子的粗布衣服,转身去剖解兄长捉来的鱼,然后细细切片。
屋外面的雪覆盖地很远很远。长着一双碧眼的小弟看了一会开始便搭手往炉子里添碳,眼泪却不争气地淌了下来。
………………
接着梦到稍大些的碧眼孩子穿着床头所挂的甲胄,随一群莽汉在寒风呼啸中斩杀了一群手无寸铁的俘虏。
后面的画面则是城门洞开,稍长大了点的碧眼孩子也随大军骑着匹白马冲入其中……然后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