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你醒醒,李秀云家属,你醒醒!”
咏绻缓缓张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名穿着护士服的年轻女子,手里抱着病例卡,皱眉道:“你醒了,喏,拿着。”
说着,将一张纸递到她面前,接着说:“你妈的医药费到底什么时候去交?你自己看看上面欠的费用,都快一万了,你们要是再不去缴费,医院可要停药了啊。”
女子摇头叹息,同情道:“你也别怪医院狠心不讲情义,实在是这欠的太多了,要是没钱,就别治了,看你年纪也不大,估计在上大学吧?”
“我也随便跟你唠叨两句,你妈这是癌症,这家里实在拿不出钱就别治了。别到时候钱花了,病没治好,人……哎,你这学都上不了!”
咏绻笑着朝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
“哎……”女子长叹,随即想起什么问道:“你爸呢?怎么从来没见他来过?”
咏绻愣了下,露出尴尬而不失礼的微笑,不回答。
女子恍悟,面带歉意说:“对不起啊,我这也是见你年纪不大,整天守在医院,怕你吃不消,就随口问问。”
随后轻拍了下她的肩膀,轻声说:“去筹钱吧。”
咏绻笑着点头,“嗯。”
等女子的身影远去消失在走廊上,咏绻在脑中唤514,可接连喊了好几声,都没听到他回应。
她坐在椅子上正纳闷,突然从前面跑来一名少女,穿着身普通的白上衣牛仔裤,乌黑的头发扎成一个马尾正随她奔跑间不停晃动。
少女面容焦虑,但五官清秀亮眼,身姿纤细,直直冲她跑来,咏绻一脸茫然地望着少女,正盘算着待会儿怎么蒙混,突然,那少女一把扑到她脚边放声大哭起来。
咏绻愣了下,心道:“这什么情况?”
只听到那少女带着哭腔道:“宿主啊!!”
咏绻惊愣,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啊?”
“宿主!!我变成女的了!!!呜哇!!!”
咏绻顿觉好笑,轻噗了一声,道:“你,这怎么回事?”
514紧抱着她小腿抽噎道:“宿主,我以后再也不诅咒你了!”
咏绻呵了一声,似笑非笑地开口,“诅咒?”
514抬起哭得红肿的眼睛,小声说:“就,就是诅咒你变成男的……”
咏绻轻笑一声,不屑道:“就你?”
说着摸向自己胸脯,入手一片平坦,她怔住,忙低头看去,还掀开衣服朝里望去。又似是不死心般,盯着裤裆处……
一时间,514也不抽泣了,咏绻面上地笑意越发深了。
“一无是处,行啊,正事没干好一件,拖后腿你是天下第一,嗯?你这嘴是开过光吗?”
514缩了缩脖子,咽了咽口水,手脚并用朝后退去,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嘀咕道:“我哪有拖后腿,又不是故意的…就随口说说,哪里知道就突然奏效了…”
咏绻冷笑连连,起身朝他走去,514吓得缩着身子退到走廊的墙边,后背紧紧贴着墙壁,见躲无可躲,他突然张嘴大声哭道:“我错了!我错了!宿主!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啊!我错了嘛!!”
咏绻猛地顿住脚步,察觉四周投向她的冰冷视线,她用眼角余光偷偷瞥了眼,浑身抖了个激灵。
见514还在那儿哀嚎,忍无可忍喊道:“闭嘴!”
514猛地闭嘴,还打了个嗝。
紧接着,离他们最近的一名大妈,满脸怒气指着咏绻训斥道:“你干嘛!你想干嘛!啊!想打人啊!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敢碰她一下,我就扒了你的皮!有啥事儿不能好好说,非得动手打人!”
“现在的小年轻哦,人不大,整天爱来爱去,整得死去活来,谈个朋友都进医院了!还弄这么大阵仗!”
“这种打女人的男人不能要,赶紧分了吧!”
咏绻满头黑线,甩了个冷眼给514。
514抖了抖,满脸无辜地偷看她。
咏绻:“……”没眼看,脑子,脑子!
随后,她侧对面的一位老大爷,一脸不认同地开口,“这女娃娃被你吓成啥样了都,年轻人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吗?这么急躁不好。”
见四周七嘴八舌开始数落她,还有的跑去安慰缩在那边的514,咏绻顶着众人谴责的目光,无力地开口,“你们误会了,我和她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一群人满脸不信地侧目望向514,询问道:“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咏绻:“……”第一次被人为这种事质疑。
514看了她一眼,正欲开口,就被热心大妈厉声冲咏绻吼道:“你是不是经常打她!”
咏绻满脸无语,“没有。”
“那她说个话还要看你脸色!还没有?!你以为我会信吗?当我傻啊!”
514捂住耳朵,看到咏绻瞧了她一眼,就转身离开,忙身追上去。
“宿主!宿主!你等等我啊!”
留下一众人在走廊上面面相觑,看向女孩追着俊俏少年远去的背影,议论道:“这,年轻人的世界真是让人看不懂。”
“哎,可不就是嘛,算了,随他们去吧,人家的事外人说再多,听不进去也是白搭。”
“现在的年轻人,只要长得好看,都巴巴的赶上去给人糟蹋,哎……”
“这世道啊……”
……
咏绻走到医院僻静处,背靠着墙,睨着514轻声道:“说说吧,到底怎么一回事?”
514赶紧上前站在她身侧,露出一脸讨好地笑容来,说:“宿主,我能力恢复了些,可以帮着你一起做任务了!”
“呵,刚才发生的事都忘了?帮我?嗯?”
514耷拉着脑袋,低声说:“没,没忘……”
“说吧,这个世界的心愿是什么?要对谁报恩?”咏绻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淡漠道:“你附身这女孩的身体内,不可能白占,也有代价吧?”
514点头,“两人的心愿都差不多……”
……
咏绻这副身体的主人名叫李全,19岁,大二,计算机专业,八岁时,父亲创业成功当了大老板,在外早有了家室,孩子都五岁了。他母亲争过吵过闹过,到头来还得带着孩子一起过。
为争口气,硬是没要一分钱,孤身一人来到大城市打工,随后家中出事,没人看孩子,又不得已带着孩子进城打工,住着地下室,找好几份低薪工作。
李全从十岁起就开始自己洗衣做饭做家务,然后又一个人背着书包去上寄宿学校。
在城市里生活,物价高,再加上他还得上学,学费更高,为挣钱他母亲劳累过度,在他高考完后就撑不住晕倒送进了医院。
为给母亲治病花完了积蓄,他从大一开始就半工半读,偶然间经人介绍去当群演,一天能得到工资好几百。再加上他面容俊郎,身姿修长,去走模特,来钱也很快,渐渐喜欢上演戏走红毯的这份职业。
治病住院花钱如流水,还是到了没钱付医药费的地步,说去找父亲借钱,可他母亲宁愿自杀都不肯,不得已他母亲回到家养病,短短三月就去世了。
至此孤身一人,他辍了学,进入演艺圈。可这一行如大染缸,他因在一部戏中出演男二而小有名气,却因坚持底线,不愿同流合污了去,于是被打压冷藏。
可他从不曾放弃,几十年如一日的跑龙套当替身,什么都演,积累经验心得,却始终待在十八线混个温饱。
他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在拍戏,演一段卖身葬父的尸体,也真成了尸体,面容和蔼,安详离世。
……
而514待着身体名叫佩雯,15岁,初中辍学。母亲因为家里贫困生下她就跑了,父亲带着她和老奶奶来到城市寻人,心中郁不得志,沾上酒瘾。
从小在父亲的怒骂和拳打脚踢中长大,早早辍学打工谋生活,挣的钱全都变成了酒进了肚,变成了伤疤印在身上。
家中有位慈祥的奶奶,护着她长大,她感激,用心工作赚钱。可奶奶年事已高,又被酗酒的父亲常年打骂,身体早已破败不堪,在她15那年住了院。
她为了挣钱给奶奶治病,做了陪酒。可来的钱都被父亲抢了去,奶奶得知后,气得一口气没提上来,人就那样走了。
她如浮萍无依无靠,父亲又如吸血鬼一般,她满心绝望,25岁那年,跑到天台上毫不犹豫地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