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我死没什么要紧的，反正这于这世间而言，成萱一直都是个多余的人，只是可惜……可惜以后没人能陪在大哥的身边……”

“大哥你一定要活下去……”

“好吗……”

陆成灏猛然睁开双眼，眼前的血色消散，拳头不由得紧握。

“这一次，我一定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哪怕是红鸾她也不行……”

陆成灏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连数日都做着如此奇怪的梦，梦里他和陆成萱是最亲近的人，可最后陆成萱却惨死在他的怀中。

每当想到那种画面，心便疼的如同被刀割一般。

一连数日的梦境，一连数日的浑浑噩噩，又像是已经大梦初醒，荒唐的过了一生，而老天又重新给了个他活的机会。

陆成灏早已经非当初的纨绔，只不过让陆成灏皱眉的事情是……

乔慧居然是红鸾……

早先便觉得乔慧不一般，按照梦境来看，陆家根本就不曾有过乔慧这么个丫头，赵祗云始终都是在孤军奋战罢了，可是……

如今不只是多了个乔慧，帮着赵祗云在陆家做的炉火纯青，而这乔慧居然还是红鸾。

前世曾经名噪一时的当红歌姬。

在大周甚至周边临国皆是如雷贯耳。

虽然不得已身流落风尘烟花之地，可红鸾却是手段狠辣令人背后发寒，从一介小小的歌姬，成了两国将领系数是她的裙下之臣，不过几年功夫，她更能将那些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全身而退。

这便有点难办了。

——

刺鼻的汤药熬好，清莲小心翼翼的端到了陆成萱的面前，“小姐，您趁热喝，奴婢去给您取一些蜜饯果子，喝了之后吃几颗便没那么苦了。”

“好！”陆成萱颔首，见清莲走了之后，却是皱着眉头的将药碗放在了一旁的鸡翅木小几上。

她并不打算现在就喝……

或者说，并不打算喝。

院子外面突然一阵喧闹，陆成萱依靠着蓝天白云镶金线迎枕上向着窗外望去，只见王氏同陆成瑶结伴，一起来了红梅院。

倒真是稀客啊。

陆成萱倚靠在迎枕上假寐。

“给王姨娘和七小姐请安，我们小姐已经歇下了，暂时不见客，还请二位先回吧。”清平清润的声音传来，将来人揽拦在了院外。

“知道你们小姐病了，所以特来看看。”王姨娘的声音跟着响起，不顾清平的阻拦，执意要闯进院子，“将客人拒之门外是何道理？怕是你这恶奴欺主，趁着主子病弱就想要越俎代庖替主子做决定吧！”

可清平却面露为难的绕上前，盯着压力的拦住了王姨娘的去路，清莲姑娘已经提前吩咐了红梅院不见客，陆成萱现在心情不好，不管是谁来都不能放行。

“王姨娘，小人怎么敢啊，这真的是小姐的吩咐！周大夫也说了小姐是要安心静养着的！”

“小人真的不是对王姨娘和七小姐不敬！”

外面的喧闹声越来越近，隔着房门都能听见陆成瑶的讥讽的声音，“你们这些下人是怎么回事？”

“听闻五姐姐受了不少惊吓又着了风寒，我和王姨娘是好心才来看望，可你们却将我们拦在外面，闭门不见？”

“怎么？觉得我们会陷害你们家小姐不成？还是害怕我们把你们小姐给吃了？”陆成瑶虽然是笑着的，可是眼神中的寒意却是让清平头皮发麻。

清平惶恐的跪在地上，“七小姐说的哪的话，奴才们怎么敢怀疑王姨娘和您的好心，只不过我们小姐病的太严重了，怕是不能待客。”

“奴才一定会向我们小姐转达两位的好意，还请两位见谅。”

“放肆！”

陆成瑶眯着眼睛，目光锐利，“你算什么东西？”

“还敢在我们的面前耀武扬威，真当你那个废物主子还会给你们撑腰？”

“烧了盛家的东西，如今活着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竟然还敢在我们面前叫嚣，你们还以为陆成萱是陆家的五小姐了吗！”

陆成瑶也懒得再同红梅院这些下人废话纠缠，厉声呵斥着自己身边的丫鬟奴才，“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没长眼睛吗！”

王姨娘和陆成瑶来势汹汹，又是有备而来，清平和邢御很快的就被她们两人的丫鬟和奴才给死死的拉扯住，一阵拳打脚踢，而半夏和月枝本就不忠心陆成萱，此时也只敢躲在一旁袖手旁观，不敢上前帮忙。

砰——

房门几乎是被陆成瑶给踹开的。

寒风倒灌，临床大炕边的陆成萱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迷迷糊糊睁开双眼的时候正好瞧见了陆成灏那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陆成萱双眸瞳孔微张，不寒而栗的打了个冷颤。

王姨娘不紧不慢的坐在鸡翅木小几边，而陆成瑶则是走到了陆成萱的面前，“呦，看着五姐姐的样子，还真的是病的不轻啊！”

“啧啧，脸色苍白成了这个样子，全然没有了昔日的风采了，几天前五姐姐可还精神烁烁的在大家的面前炫耀你那二十两银子的海棠簪子呢。”

“看来人还真的是不能太过张扬，否则迟早会遭报应的。”陆成瑶娟纱掩面，咯咯地笑着，“可让人想不到的事情是五姐姐你的报应竟然来的这么早。”

“你说这可怎么办才好啊，哈哈哈。”

陆成萱仰头冷视着陆成瑶，没有回答。

“怎么？你还敢瞪我？”陆成瑶冷眼上前死死的钳住了陆成萱的下巴，“老夫人给了你几日的好脸色，你就真把自己当成了陆家的小姐了？还敢在我的面前装模作样？”

“呸！”

“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是生父不详，妾室带进来的拖油瓶罢了，陆家大度，给了你容身之地，你却想要蹬鼻子上脸踩在我的身上？凭你也配吗！”

陆成瑶咬牙切齿，若非陆成萱，她的生母怎么会被罚了庄子上去永远不得回府，乡下庄子是什么地方？

清苦不堪不说，指不定会受到什么凌辱，被婆子糟践。

一个余生都没有办法见到自己丈夫孩子的女人，活着还不如死了！

而她，没有生母在身边替自己筹谋，在陆家也成了名存实亡的孤女，以后没有人会真心替自己筹划将来和婚事，势必是要受到压迫，说不定婚事还会被赵祗云拿捏，这一切……都怪陆成萱！

陆成萱生了病，浑身没有力气，竟然还敢用眼神来瞪着自己？

她的手还敢紧握着自己的手腕？

她还敢反抗？

陆成瑶恨的牙痒痒，目光瞥到了一旁的药碗，怒气冲冲的拿起那药碗便向着陆成萱的口中灌入。

“喝啊，你给我喝啊，你不是生病了吗？”

“那本小姐就心情好的喂你喝药，呛死你这个小贱人！”

“咳咳——”苦涩的药汁溅湿了衣衫和被褥，陆成萱更是被呛得直咳嗽，可紧握着陆成瑶手腕抗拒的手却是没有停下。

陆成萱得了空使出了全身力气将陆成瑶推到在地上，那药碗更是咣当一声甩的粉碎。

“咳咳——”随着一阵猛烈的剧咳，陆成萱怒目直视着陆成萱，“就算我烧了云锦，要处罚也是盛家的事情，说不定盛家大度不会追究，你现在就来落井下石，是不是太早了些？”

“老夫人尚在，亲自命了大夫来替我诊治，我再如何背后依旧有老夫人依仗，还轮不到你来我头上撒泼耍横！”

陆成萱掷地有声，端坐在地上的陆成瑶也同样被溅了一身的药汁，到底还是年岁尚小，范姨娘又是个不成器的，陆成瑶学不到什么真本事，被陆成萱三言两语就激的失去了理智，什么小姐的礼仪也全然抛在脑后，红着眼睛就想要和陆成萱扭打在一起。

“陆成萱敢推我，你弄丢了盛家如此珍贵的云锦，竟然还想着要盛家网开一面？不过是个将死之人，还敢对我动手？”

“信不信我现在就打死你！”陆成瑶面目狰狞，正巧清莲替陆成萱取了蜜饯果脯回来，见到这样的场面当即护在了陆成萱的面前。

“小姐，小姐您没事吧？”清莲红着眼睛，心疼的看着陆成萱，更是双手撑开将陆成萱挡在身后，如同母鸡护着小鸡的模样，随时有要和陆成瑶拼命的架势。

“七小姐，先别如此生气，咱们和这种强弓末弩的人犯不着大动干戈，现在将她打死了不是反倒给了她痛快？””

还是王姨娘老成许多，沉得住气，及时的拉住了陆成瑶。

府中这诸多的姨娘，张氏性格温诺，连带着她的女儿陆成婉也是胆小如鼠，又天生身体孱弱从不敢参合这府中的争斗。

范氏是个眼高手低的，一直都嫉妒俞氏生了儿子，却也城府不深，被赵祗云轻易的利用了去，成了替死鬼。

她娘俞氏柔弱，标准的江南女子，一直忍让谦卑，不敢和人去斗。

陈氏无所出，翻不起什么大波浪。

剩下的便要数王姨娘最为心机深沉了。

到底曾经也是陆周氏小心培养过的人，没有陆成萱的存在，被看重送去宫中服侍陆成音的，就是陆成妙了。

“云锦何其珍贵，饶是盛家再宽容大度，不计较，可陆家五小姐答应了替人刺绣不但没有绣好反倒是丢了珍贵的物件的名声，也将会随之在盛京中传开，究竟是有心还是无心，怕是都会被人鄙夷。”

王氏冷笑着劝说，“若有心，那便是五小姐见财起意，私吞了云锦，若无意，那便是五小姐没有办事能力，连点东西都看不好，还能做什么？”

“庶女身份，本就难寻了个好人家出嫁，五小姐这般的，怕是连不好的人家都不成了。”

女子这一生，嫁人如同第二次投胎，关系着日后的命运。

陆成萱名声已坏，盛京有头有脸的门槛她都进不去了，剩下的一些平民百姓又不喜欢这种高门大户出来的小姐千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于陆成萱来说，可不只是丢了云锦这么简单，更多的是名声臭了赔上了她的一辈子。

她还在病中。

打死她岂不是让她解脱？应该看着陆成萱缠绵病榻然后一点点在绝望中挣扎死去才更加痛快啊！

王氏目光冰冷，想起她的妙儿无端被陷害她就心中恼火。

她们母女在陆家蛰伏了那么久，恭维了陆周氏那么久，就是为了进宫的机会，不想竟然因为陆成萱全盘付之东流，如何不恨？

好端端的平步入青云的机会就没了。

庶女的确是没有好出路，多半是与人为妾，供人享乐，可这妾与妾之间也是存在着差别的，做皇上的妾，便是为妃为嫔，若能做宠妃，那更是光宗耀祖，子孙享福，可做普通官家老爷的妾，便只能是妾，主母稍一不开心就能随便捏死的妾。

两者云泥之别！

王氏看着陆成萱惨白的脸色，似乎还觉得不过瘾，继续嗤笑道，“老夫人现下是还顾念着些许的情分派了周大夫来替我们五小姐诊治，可这心病解不开，就算是用再好的汤药，怕也是无济于事吧。”

“人人都道，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是一个久病无用的废棋子呢？”

“怕只有被弃了的结局吧。”

陆成瑶止住了哭闹，明白了王姨娘的用意，“对，等着老夫人不耐烦，厌弃你的时候，不要说还让大夫来替你医治，怕是看你一眼都会觉得心烦吧。”

“哈哈哈陆成萱，我陆成瑶就睁大眼睛，好好的等着你的这一天！”陆成瑶得意的说道，“你可要命长久一点，别这个冬天都熬不过去！”

“出去……”

“你给我出去！”

“咳咳咳……咳咳咳……”

因着激怒攻心，陆成萱又是猛一阵的剧咳，额头的青筋隐隐浮起，看着样子痛苦极了，王氏和陆成瑶心情大好。

“得了七小姐，咱们看望也看望完了，该回去用膳了，别真的呆的久了，沾了晦气就不好了！”王氏不屑的瞥着陆成萱一眼，同陆成瑶扬长而去，留下剧咳的陆成萱在病榻上挣扎，沙哑的声音怒吼，“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