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陆成雪脸上表情却没有什么波动。

围观的御女都各自散去回了自己的房间，罗女史也退下忙活着其他的事情了。

陆成婉看着陆成萱的眼神敬佩越来越多，更带着憧憬，“五妹妹，你真的厉害。”

“要是我什么时候能像你一样就好了。”

在陆成婉的眼中，陆成萱做事沉稳，有气魄，目光长远，总能审时度势，又聪明机智。

就算是自小娇养的陆成欢在陆成萱的面前也是无法比拟的，同样都是陆家的庶女，可自己却是和陆成萱有着天差地别，着实是会让人心中遗憾的。

陆成萱不可轻闻的笑了笑。

如果可能，陆成萱倒是宁愿跟陆成婉换一下身份。

其实陆成婉庶女的身份也没什么不好，嫁人不一定非要看重门第身份，只要能选一个真心对待自己的良人，余生幸福顺遂，就算是两人一起奋斗也没什么，清粥小菜，粗茶淡饭，少了高门大户中的尔虞我诈，明争暗斗，日子反而会过得舒坦快乐。

不像是她现在……

无论是学到的本领，还是掌握的经验，都是一步步含着血泪，踩着钉板，满心狼藉的挣扎过来的。

“你也会的。”

陆成萱轻轻的摇着头，后宫是个大染缸，想要在里面活下去，就必须要做出改变，现在的陆成婉还太过小家子气，登不得台面，不过若是她在宫中呆的时间久了，要么是被人算计失宠致死，要么就是也会成为那些城府极深的后妃中的一人。

没什么好意外的。

只是不知道那个时候，陆成婉是否还会是这样一番羡慕的心情。

陆成婉欣喜的看着陆成萱，“真的吗？”

“那五妹妹，你能不能把你手中的香囊送给我啊！”

“我觉得很好看，可是我怎么绣都绣不出来你这样的灵气。”陆成婉局促的将自己腰间挂着的香囊送在了陆成萱的面前，“五妹妹不要笑我。”

张氏出身清苦，绣技倒是有的，只是多半是为了讨生活补贴家用，加上见识少，所调教出来的女儿自然也是见识少的，至于灵气……只有对一个东西的了解程度达到了一定的巅峰，才会有灵气二字的顿悟。

陆成萱扫了一眼陆成婉所绣的图样。

女子心中大多是对爱情存了美好的念想，陆成婉绣的是鸳鸯戏水，的确是谈不上灵气，却也担的上精巧二字，想必陆成婉也是花了一番功夫的。

“这个便送给你吧。”

陆成萱将手中绣好的香囊递到了陆成婉的手中，“里面可以自己放一些驱蚊香草，或者凝血养神的药材，放在身上佩戴效果也都还算不错。”

红花效果显著，哪怕黄粉虫中所用的分量不算太多，可日日服用也会损伤身体，……希望陆成婉能自己顿悟吧。

陆成婉受宠若惊的将香囊接过。

宫铅华被带去处罚，高温玉赢得了这次的胜利，然而一切还没结束，后宫真正的争斗才刚刚开始，并且下手的速度越来越快。

晨起的时候才解决了偷盗的时间，晚膳的时候便又起了风波。

往日吃的好好的膳食，今天御女们用了之后却不少人先后闹了疹子，脸上红肿发痒，更有一些情况恶劣的，胡尚宫前来检查的时候，脸上已经被抓的伤口溃烂，不堪入目……

胡艳华眉心紧皱的将那些发了病状的人带走，在没有查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之前，怕是不会在送回来了，还有那些有嫌疑的御女……也被关了起来。

如此一来便失去了考核的机会，更失去了出现在皇上面前的机会……

从初选刚入宫的四百余人，到了现在考核前夕，已经剩下了八十不到。

各种借口被淘汰的，更是从未停止过。

前一天还风风光光的御女，后一天就被狼狈的拖走，朝夕之间变幻莫测，祸福难料。

这便是后宫。

——

微明的天空慢慢垂下了细明的雨丝，层层的云雨遮住了东升的太阳，远近的景物都被迷蒙的雨雾笼罩了，整个皇宫好像在梦境中一般。

用了早膳之后便一直都在下着细蒙的春雨。

已经订好的考核时间却是不能更改的。

御女们身穿浅粉色宫装，整齐的梳着十字髻，略施粉黛，提着裙摆，匆忙的向着约定好的考核宫殿奔去。

雨点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串的掉在雨水汇成的水洼上面，滑过地上青砖的缝隙。

陆成萱来的时候并不算早，只能按序排在后面。

合欢殿的殿内准备好了香炉细香。

胡艳华带领一干尚宫司宫等女史站在上首，恭敬的向着等候的御女们行礼，“今日考核的内容便是各位主子往日所学的内容，礼仪，装扮，女红，膳食和礼乐，各位主子只需要分门别类逐个考核就可以了，然后，由我们六尚局的女官来考核评分。”

“评分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等级，各位主子所考核的科目最差成绩不能超过丙级，也就是说，若有一门达到了丁的程度，或者超过两门是在丙级以下，那便丧失了殿选的资格了。”

胡艳华看了一眼天色，示意身后女史点燃了细香，“现在开始吧！”

“祝各位主子能有个好成绩。”

御女考核没有固定的人数限制，能有多少合格便有多少合格，所以谁好谁坏都对其他人没有影响。

礼仪讲究行走坐卧。

考核的时候御女的头顶双肩会被放置瓷碗，无论是如何行动，瓷碗都不可落地。

落地一只降低一个等级，三个瓷碗完好便是甲等。

噼里啪啦。

只听得第一关考核开始之后，大殿内的青砖上便先后响起了青瓷碗摔落在地上的清脆声音，伴随着外面潇潇的春雨。

女官目光凝重，或赞许，或欣赏，或摇头，先后在各位御女的名字上勾画。

陆成萱故意在坐立的时候摔碎了左右肩上的青瓷碗，评为了丙级。

礼仪到还是简单，经过这么久的时间训练，无人达到了丁级，除却个别的特例，像陆成萱这种故意为之的，就算是丙级都很少人，表现良好。

装扮讲究的是穿着打扮搭配和妆容。

什么样的等级什么样的身份佩戴如何品类的衣裳和首饰，既要做到端庄大体，还不能僭越。

锣声一响，那些御女们便哄抢一般的先后冲了出去，一炷香的时间内。

衣裳和首饰都是有着数量限制的，先到先得，谁先挑到了就是谁的，下手晚了就只能捡别人所剩下的，评分低是会影响自己进入殿选的资格。

本就时间仓促，有些性子焦躁的御女已经为了争夺自己喜欢的首饰而大打出手起来，场面着实狼狈壮观。

还有些御女抢了铜镜和胭脂，还未等在脸上涂抹开了，就被其他人看见给抢了去……

脸上的妆便算是花了——

女官和女史们看的叹为观止，目瞪口呆，胡艳华更是眉心紧皱，眸底的目光分明写满了嫌弃两个字。

人群最后的陆成萱却是在众人都挑完了之后，选择了一件最素的衣裳，简单的斜插一根碧玉流苏簪，却是没有描眉簪花的。

毫无意外，又是得了个丙级的评级。

可是这关却有许多没有抢到东西的御女，或者是划花了脸的御女被评为了丁级，当即出局，哭喊声和不甘的声音徘徊在殿内不散。

第三关便是女红。

一炷香的时间之内，再给好的绣布内随便绣着花样，只要针法看得过去即可。

这可是陆成萱的拿手重彩。

也因着前面两关都已经得了丙级，后面还有两关考核，陆成萱这关便没有藏拙，而是拿出了自己的实力，专心的在绣布上刺绣。

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无疑是一种享受，何况，陆成萱之所以留在了现在才想要找机会让自己出局，也是想要留下一个表现的机会，一个让魏尚工注意到她的机会！

即便是做宫女，陆成萱也想要挑自己喜欢的地方，她喜欢刺绣，更擅长！

时间匆匆，绣些简单的花样对于御女们来说本就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细香燃尽之前，众人都已经完成了目标。

毫无意外，这一关，之前一直表现平平的陆成萱，却是出人意外的得了甲等，并且绣工精湛，几乎是佼佼者。

果然，魏尚工看着陆成萱的眼神也和善了许多，眼中满是欣赏，有些人天生就是有些天赋的。

看着陆成萱前面的考核都成绩不好，但是却在刺绣上博得头筹，将来未必不是尚工局一个得力干将。

一些评级丁级的，又被带了下去。

第四关膳食。

所谓膳食考核，并非是要求这些御女亲自下厨，嫔妃身份尊贵，御厨又无数，一个嫔妃是否会下厨，厨艺是否高超没有太大的关系，不会做自然有人去做。

可不会吃……

变成了问题！

什么东西能吃，怎么吃，如何吃的优雅更是一关大问题！

还有一些基本的食物相生相克。

有些食物本是无毒的，可搭配在一起来用便是剧毒，轻者留下隐患，重者丧命也不是不可能。

嫔妃是皇上身边最为亲近的人，照顾皇上饮食起居也是皇上的职责，若是嫔妃心中对这些食物不了解，将来送到皇上的面前的膳食是有毒的，那岂不是灭顶之灾！

秉承着一向吃食上面不能委屈自己的陆成萱，在这一关考核的时候，也同样没有保留。

不仅是目光独到，挑选出来的膳食都是最美味又健康的，同样得了个甲等。

入宫之后一直都吃的不太好，没想到还能在成为宫女之前吃一顿好的，也算是慰劳自己。

可旁人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食物相克的那些菜谱又长又多，密密麻麻，哪能那么轻易的记住。

光是在选择之上就已经足够让人头疼不已了，还要吃的优雅……着实是有些为难那些为了保持身材而素日不敢多食的御女了。

四关下来，陆成萱两样甲等，两样丙等，余下的一项礼乐，无论是丙还是丁，都会让她成功淘汰，成为六尚宫的新晋宫女，服役五年方可出宫。

武成帝喜悦，大周后宫月师无数，器乐无数，光是叫得上名字的，便是有七十多种，而在分类上，也几乎是以材料来划分，，分为金、石、丝、竹、匏、土、革、木八类，被称为“八音。”

御女们可自由选择，无论是喜欢什么样的器乐，只要演奏出来的声音……没有那么难听的刺耳即可。

几关考核下来，留到了最后，只剩下了五十人不到。

这时候，剩下的五十人便都是世家贵女中的应景翘楚了，而这最后的一关，也将会是竞争的最激烈的一贯。

陆成婉的脸色有些苍白，礼乐方面她一直都不擅长这些东西，人家身份贵重的嫡女，启蒙便会请那些远近闻名的老师来传授，可是庶女便是只能靠自己姨娘的那些本事了。

张姨娘能有什么本事？

陆成婉咬着唇，心中很是忐忑犹豫，而在大家都犹豫，迟迟不肯先一步露出自己的真实实力之前，已经有一道身影缓缓上前，毫无犹豫的选择了摆在最中央的那张古筝，纤纤十指放在了上面轻轻拨动。

古筝在众多乐器之中，一向是以音色优美，可以弹奏出流水般美妙动人的声音而备受喜欢。

可盛明月的弹奏记忆更让人觉得惊艳。

纤细修长的玉指在弦上拨动，或缓或慢，或急或低，乐声响起的那瞬间，宛若将旁观的这些御女带入了一副极美的画卷之中。

曲调开始，眼前出现的便是山的庄严和水的清凉。

曲调中部，如流水般流畅，低音配合更如同山峦耸立期间。

到了曲调后补，花指不断划奏，宛若流水冲击在高山上的湍急，情绪激昂，振奋人心，声音美妙，更听的人心之向往，意犹未尽之时，泛音结尾，如水滴石般的柔和清脆。

“哇……”

一曲终尽。

盛明月低垂着眸子，目光淡然的从座位上起身，重新站如人群，可其他的御女却是不由得从心底里生出一种赞美和钦佩。

不愧是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完美女子，光是一点上就足以技压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