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栗子见状急急解释道:“韩姑姑,这里头一定是有些什么误会的,小的刚刚一直跟在苏姑娘身边,也未踏出畔馨苑一步,所以不可能是...”
“狗奴才!”韩姑姑满脸厌恶,近乎呵斥的打断了小栗子的话,“院中贵人众多,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低贱之人开口了?”
小栗子挨惯了骂,本也并不该在意,可今天有苏瑶在场,他垂着头,看着苏瑶随风微动的裙摆,面红耳赤的,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了事。
苏瑶面色无异,只求助般看了眼赵立,在对上赵立探究的目光后又自嘲的摇了摇头,她俯身拉起捂着脚的阑珊,款步至韩姑姑面前,微微摊开双手,不发一言,只任由她们在自己身上搜寻。
韩姑姑是跟在老夫人身边的人,主仆同心,对风月场的女子极不待见,下手自然也没个轻重。
阑珊紧着被人拉散的衣领,呜咽出声,苏瑶也好不到哪儿去,二人衣衫凌乱,连发髻也被扯散了几分,似乎这搜寻不是为了搜出她们身上是否有府中之物,而是单纯的为了让人受辱。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韩姑姑等人搜寻无果,还欲发难,就见赵立回过神来,“韩姑姑,既然没找着我看便到此为止吧,小栗子虽然低贱,但他向来没胆量在我面前撒谎,苏姑娘至始至终都没出畔馨苑,哪里来的分身能去西厢?阑珊有腿伤,更无可能行此事,好歹这苏姑娘是我请到府上来的人,韩姑姑可得悠着些”
韩姑姑瞥了眼苏瑶,转头冲赵立露出一副标准的奴才相,“小少爷说得是,是姑姑失礼了,既然咱们也没从苏姑娘身上搜出什么,这便告退了,苏姑娘与常人不同,是身经百战之辈,想来是不会怪咱们这些下人粗手粗脚了”
苏瑶盯着地上被烛火映出的人影,摇头道“苏瑶不敢,未能帮上姑姑的忙,还望见谅”
韩姑姑轻蔑的瞥了她一眼,暗道她的识相,转身又领着一众人浩浩荡荡的离去。
赵立见着人走,一颗悬着的心登时落回肚子,他几步上前,凑在苏瑶身侧,正要说些好听的,就见苏瑶红了眼眶,抬头看他,那眼里满是失望与委屈还有些许的凄苦,交织成了把把利剑,将赵立的脚钉在了原地。
“是苏瑶打扰了,这便离去,请五公子留步,勿要相送”苏瑶话落,阑珊便回到座上,抱起琵琶,瘸着腿,跟在苏瑶身后,齐齐出了府门。
赵立心有不安,追了几步,可苏瑶异常坚定,并不为他口中歉意而有所停留。
赵立追至后门,看着她上了马车,气恼得握了握拳,转回身抬脚,狠狠踢在小栗子的腹部,怒道“若你没有带着瑶妹四处乱走,我方才也能为她开脱,不至于叫她在众人面前受辱,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小栗子抱着肚子,痛得在地上打滚,努力将痛呼压在了喉咙里。
苏瑶听见了小栗子的闷哼声,她斜靠在马车壁上,杏眼半睁,并无一探究竟之意。
阑珊催促着车夫动身,车夫一扬马鞭,马儿便朝着来时的路跑了回去。
经过府门之前时,阑珊掀了轩窗上的布帘,见着府门半敞,眨眼功夫,两个身着道袍的男子便被一前一后给丢了出来,砸到地上发出两声钝响。
马儿被这两声钝响吓得受了惊,原地刨了好一会儿蹄子,才又重新起步。
阑珊看着那二人利索的从地上翻了起来,咧了咧嘴,不甚高兴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倒是头一次见,为了口吃食能这么不要命,往这地方混的人”
苏瑶拉下布帘,绝了她张望的眼神,问道“阑珊,你可是顺了别的东西?”
“啧”阑珊回头,娇嗔道“苏瑶,你就这么瞧不上我?”
“我只是担心,会给公子节外生枝”
“谁知道呢,也或许是那府上真丢了东西,也或许,就是冲着咱俩来的,毕竟那五公子可是花费了不少精力在你身上”
“东西呢?”苏瑶扯不过她,便开口询问结果。
“在这儿”阑珊古灵精怪的笑了笑,将脚边的琵琶一分为二,露出了琵琶里水绿绢花的外衫和一方小匣子。
她拿着那方匣子,在手上掂量了下,正欲将其打开,苏瑶便伸手按住了她,“公子的东西,最好别动”
“真是小气,好好好,我不动就是了”阑珊推开苏瑶的手,将匣子放回了琵琶里。
马车晃悠到听画楼时,月亮才刚刚从云里出来。
苏瑶站在石阶上,抬头看着皎洁明月,拉了拉抱着琵琶一股脑往楼上冲的阑珊,“这月亮倒比中秋那日还要明亮”
阑珊顿足,取笑道“你呀!就喜欢这些隔山隔雾的东西”
苏瑶嫣然一笑,一路仰头张望,由阑珊搀扶着上了听画楼。
听画楼内,逐流正在拨弄苏瑶的琴,只是他似乎不擅长这个,所奏之音,散乱而充满戾气。
冯姑姑听着那琴声,看了刚眼进门的苏瑶,赶忙跑过去道“你这前脚刚走,这逐大夫就来了,没带药箱,等了好些时间了,我刚刚送了些糕点进去,瞧着他这脸色可不大好啊”
“谢姑姑提醒,逐大夫不会为难我的,姑姑宽心”
“宽心宽心,你赶紧上去吧,他是虽是一介大夫,但不是个缺钱的大夫,且姑姑我瞧着他这人稳妥老实,又对你极好,你可得好生攀着他,这指不定哪日他攒够了钱,就给你赎身呢”
“姑姑放心吧,咱们小姐什么时候出过岔子”阑珊上前,交还了琵琶,拉着冯姑姑就往别处走去。
苏瑶怀抱琵琶,款步上了台阶,进了屋内,对着拨弄古琴的逐流微微屈膝,近到跟前,将那匣子自琵琶内取出,放到了琴弦之上。
琴音戛然而止,逐流盯着逐渐趋于平静的弦,眼里似有抹浓厚至化不开的阴郁之色。
“这琴弦过紧,是时候找人调试一番了”苏瑶说罢,便将琴放回了架子,回身将那盒子推至逐流面前,“公子请验”
“你回来的时辰过早,可是发生了什么?”
“公子聪慧,那府中除了咱们,还有旁人混进去了”
“谁?”
“我也不认识,是未见过的生面孔,说来可笑,听旁人的话,那二人似乎是进去混吃混喝的”
“谁那么大的心,去那种地方混吃混喝”
“那公子可要查查这二人?”
“犯不着,别让人坏了咱们的事即可,至于旁人,随他去吧”
苏瑶看了眼逐流因吃痛而有些微颤的手,淡淡的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