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不是什么风水宝地,也没几个人乐意待在此处,十安折回时,一行人早已套好了车,准备返程。
燕姨娘那头,行事的确是有些办法的,她从那疫民堆里弄来了些东西,是一只饮茶用的三才杯,杯子的主人是位教书先生,品茶是先生的第二大乐趣,只是如今,他染了疾,已然故去,而他膝下无人,那套餐具便孤零零的被废弃了。
黄县令着人将那套废弃茶具,与一套崭新的茶具混了混,送进了商衡的屋内,燕姨娘则亲眼看着他用那杯子沏了茶,喝下肚子,瞧着事情妥帖了,这急急忙忙去找黄县令邀功领赏。
黄县令是个心细的,听闻这事后,即时安排了余氏回娘家,又叫燕姨娘去寺里小住,为疫情祈福祷祝,自己则借着疫情一说,四处奔波,居不定所,如此、衙内便没剩几个人了。
商衡此时也不摆架子了,但也不怎么出门,没人知道他在忙些什么,就听没两日便病倒了,但也不叫外人进去瞧,黄县令自然是不敢硬闯,也不敢将他一齐送去北处的木屋,便顺理成章调离了府内所有人,只留下商衡自己带来的那几个近前服侍。
又一日,子溯在院中领取了食盒,食盒分五层,院内共有二十个食盒,其中十四个食盒是给下人们的,剩下六个则是商衡的,食盒内、上四层装着汤、菜,下一层则是一些米饭。
商衡拿着筷子搅弄着米饭,看起来食欲不佳。
“这黄县令怕是觉着咱几个走不出蓟县了”子溯闻了闻那汤,隐隐嗅见了一股馊味,他又看了一眼面色平静正在进食的十安,忍不住叹道:“这东西馊了,你还吃得下啊?”
十安停了一下,将口中的食物吞咽下肚后又才回道:“也不是馊了,只是这汤里的菜约莫是放得有些久了,烂了边儿,厨子没洗干净,就下锅了,这才有股子味道,一两顿的,与身体无害,这米倒是陈年的,口感欠佳,但尚能果腹不是”
“这一行可够折磨人的,晚上去借些吃食回来,待事成后,在去送些银两”商衡丢了筷子,对眼前这东西实在下不去嘴。
十安点头,应了这事,又将另一食盒的瓷盘子取出,盘子里头装着些点心,有咬了一个角的四方糕,也有完完整整的酥山。
商衡见着糕点,又才拾起筷子,于盘中夹起酥山,酥山色白,状如山峦,山间缀了点点绿色,颇有几分好看。
“这东西不是寻常拿来吃的点心,多用于宴席,那黄祁冉家中有喜啊”商衡功夫不高,也不是个添乱的人,这些日子就藏在屋里不露面,每日只听子溯和十安带回来的消息。
十安不是个话多的人,也不冒头出尖,但他行事甚有规章,每每开口说的也全在点子上,商衡对他原就有些赏识的意味,眼下更是越发信任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着自己对十安有着那么股天生亲近的劲头。
“尝一个”商衡将酥山夹到了十安碗里,并催促着他品尝。
十安顺从,咬了一口,清香酥甜,毫不腻口,厨子的技艺可见一斑。
“小的尝过府衙里厨子的厨艺,没这个好,倒是县内有个霍记饼铺,那里头的东西和这个不相上下”
“我怎么就吃不出来”子溯也跟着咬了一口,他不喜甜食,只咬了小小的一口,砸吧两下便囫囵吞了。
“你素来吃得重口,又不喜甜,能吃出什么来,不若多吃上两口饭”商衡说着,又将自己碗里没动过的米饭挑了一大块过去。
“我可吃不下了”子溯举高了自己的碗,盯着递上那四个还未开启的食盒,愤然道:“黄祁冉这狗东西,面子功夫倒是做得一流,世子一个人就是六个食盒,日日堆在府衙内,却又敞开大门,叫人看着,还只道是咱们世子过得有多奢靡,可谁又知道,这食盒里装得可都是残羹剩饭”
商衡状似无奈的摇了摇头,又嬉笑着翻出些风干的肉脯下饭。
三人嘻嘻哈哈的,终于是将一顿难以下咽的东西进了肚,十安收拾着碗盘,盖上食盒,提溜着去了院门口,将食盒放下后,在掩着嘴假咳了几声,低头跑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