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居的主室外,外面密密的守着一众的人,他们都是当初从皇宫跟着公主一起过来的下人,他们头低垂着,脸上都带着悲戚之色。众人心中大抵都能猜到,公主要快不行了。
任管家来到门外,对着守在门口的一位嬷嬷细声说了几句话,那嬷嬷便点点头进屋传话去去了。
那嬷嬷是公主从宫里带来的的婆子,跟了公主几十年,在鹤唳山也是十分有地位的,在这样的情形下,能进那屋子的下人,怕也只有那许嬷嬷一人了。
许嬷嬷进了屋,又将门轻声关好,才往屋里面走,走到塌前,莲玉正坐在床边上,她到莲玉耳边将任管家说的话又细声说了一遍,莲玉点点头便示意她下去了。
昭远公主的脸已毫无血色,眼眶也深陷了下下去,曾经如烈阳般明媚的容颜,如今再也看不到半分了。莲玉默默的守在她旁边,说不出话来,其实在这段日子里,都是昭远公主的话格外多,莲玉却多半是沉默着的。
“听说南姑娘的表哥来了。”
“嗯……”
见莲玉一脸淡淡的神色,便虚弱道:“既然她家来了人,也不要过分亏待了人家,抽空与他见见吧。”
“母亲…”莲玉顿时脸上露出伤痛之色,张了张口,终究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玉儿…母亲再也看不到你娶妻了…”昭远公主话还未说完,忽然流下泪来,这世间谁人不怕死呢,她心底也是怕的,世间有太多牵挂还在,死了多可惜啊…
莲玉忙起身用帕子为母亲擦泪,只是他捏着帕子的手越来越紧,越来越紧,后面直接捏出一个拳头来,神情悲怆,艰难哽咽的开口道:“我对不起母亲…让母亲受这样的苦……”。
他恨自己忍不下心去杀了南清枝,恨自己到了现在,心中却还在为南清枝留了一席之地。
昭远公主将手放在莲玉发上,泪却不停,连白族长都说无力回天了,她也再没什么盼头了。
“我去后,便将我葬在你父亲旁边吧…对外便说我是病故的…免得你皇叔叔又干些荒唐事来,他本已够荒唐的了……”
“我本还想去前见见哥哥,现在想想也罢了,他来了,倒又是一番不好收场,至于南家的人……”
“我本是不信南家那姑娘能做这样的事的……,可你若有心,也还我一个明白吧……”
莲玉如何不懂这话里的意思,他艰涩的抬头,说道:“母亲放心……我定然不会让母亲就这样白白让人害了的…”
对于某些隐晦的话,都十分难以开口,但心底大多都是有数的。
真叹命运捉弄,一场喜事竟会变成一场祸事,到底是一段孽缘。
哭过一场后,昭远公主的心境竟也平静了许多,又开始与莲玉说起她与莲玉父亲之间的事情来。
昭远公主与莲夜之间的故事在当时可是多少戏本子里的一段佳话啊,在至今都仍有流传,可到底是人们带着主观的愿望臆想出来的,到底是如何怕也只能是当事人才知道的。
在莲玉还小时,母亲便常与他说起与父亲之间的趣事,只是在父亲去后,就再也未提了,莲玉为了怕母亲伤心,也再没问过。
“我年轻时,其实也是个骄纵的性子,我喜欢你父亲便要嫁给他……好歹我也是皇宫里的骄女,可你父亲不愿娶我啊…”
“我哪能甘愿,自见过你父亲,我再也看不上旁人了,那些凡夫俗子怎能与你父亲的天姿相比,我便去求父皇,父皇果然为我如愿了,你父亲竟真的愿娶我了……”
“其实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我父皇绑了你父亲的亲弟弟,你父亲才不得不娶我的……”
“后来,他那位弟弟因惊吓过度,放了之后便死了……”
“从那时我就知道了,我与你父亲,这辈子只能这样了。”
莲玉沉默着,这些他也是第一次听母亲说起,在他的记忆中,父亲其实是常常在家的,与母亲虽说不是十分恩爱,但也是相敬如宾的。
“你父亲总说与我没有话说,他不过是不爱我罢了…”
“你知道你父亲是怎么死的吗?你小时候不是总问我吗……其实你父亲的确是病死的,大抵是因为我,所以才让他将怨气郁集在胸中,成了病根吧,心病哪能那么容易医好……”
“你父亲去后,我大哭了三天,我哥哥要来接我,我却也舍不得你父亲,这鹤唳山一草一木都是由你父亲亲自看着种的,一砖一瓦也都残着你父亲的气息,我这一生便这样陪着他罢了……免得他寂寞……”
泪珠从昭远公主眼角不住滴下,她现在落了个这样的下场,大抵是报应来了,争来的人终归是不是自己的……
想她少年时有多少王公贵族背地里倾慕她……如今想来,终归不过是一场旖旎梦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