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带我去哪儿？外面人多眼杂被人看到不好…”

叶楚楚被某人拉着出了院子，许是他一早打点过，一路上也没什么守卫，但她依旧不敢大意。

云锦书不语，带着她出了天琅山行宫，夜幕之下，可见半山腰有星点火光，不时还能听到欢乐的嬉笑声，应该就是大皇子说的，公子们都在围着篝火游戏喝酒。只听着就十分热闹。

“放心吧，不会有人看到的。”

云锦书拉着她控制轮椅多有不便，干脆指了一个方向，让她推着自己，一边走一边道：“你拒绝了大皇子的邀请，没去参加篝火宴会，今天晚上怕是没饭吃了，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他指的地方都没有道路，十分难走，可见没人来过，云锦书从怀中取出一颗明珠用来照明，叶楚楚则很小心的注意脚下，推着他穿过一处密林，便到潺潺的流水声，再往前走一走，就见前方矮山上是一个约两层楼的瀑布，在月色下映出粼粼波光，瀑布下是一个小水潭，在瀑布的冲击下荡着层层涟漪。

叶楚楚笑道：“没想到行宫后面还有这样的地方。”

云锦书道：“这天琅山有一处天然水源，原本还有一处很大的瀑布，据说是龙气汇聚之地，后来陛下选址猎场，圈了这块地，修建了行宫，引了瀑布的水环绕行宫，建造行宫喷泉，这里的瀑布才变成了这样，但这些都不重要。”

云锦书看着水面，眸中尽是怀念：“这水中有一种龙鱼，随着天琅山一并被圈了进来，养了一年最是肥美，肉质鲜嫩还没有鱼刺，用荷叶包了烤着吃，乃是人间美味，你可有口福了。”

“龙鱼？”

叶楚楚哑然，一听这名字也知道这鱼为什么被圈进来，亏这人也不怕犯了忌讳，竟然还要烤了吃？且看他淡定地从轮椅暗格里取出各种调料包，想必是惯犯了。

“是啊，你先等等，很快就好。”

云锦书放好调料，楚钰刚好从暗处走了出来，左手拎着三尾肥鱼和不知从哪里摘来的荷叶，右手拎着一些树枝，一脸的春光灿烂，嘴角都要裂到耳后根了，若不是那一身戎装太不应景，还真以为是哪户渔家的少年郎呢。

鱼已经处理好了，云锦书接过来，熟练地往鱼肚里塞各种调料，然后裹上荷叶绑紧，楚钰则是快速生火，主仆二人配合默契，把一边的叶楚楚看得一愣一愣的。

鱼刚上火，楚钰就蹲在那里巴巴地看着，口水都快滴下来了，惹得云锦书瞟了他好几眼，见他还没动作，声音微凉。

“你还不走？”

“啊？”楚钰懵懵的，鱼还没吃呢…忽见他家主子眼底有细碎冰晶，又见他旁边坐着的貌美佳人，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呃…”原来这鱼没他的份…偷偷抹了一把辛酸泪，灰溜溜地走了，当然走的时候没忘记顺几袋调料包。

叶楚楚低低地笑，就势往草地上一躺，支着头看他。月色为云锦书度了一层霜，更添霁月清风之感，但他此刻唇角含笑，认真烤鱼的样子又是那么的有烟火气，如画的眉眼间尽是柔和。好像自从她来到盛京，他一直都是这般柔和，和印象中足智多谋的少年将军是两个人。

“云将军，你到底有多少张面孔？”叶楚楚低低询问。有些疑惑还是存在心底的，只是不想去深究而已。比如他原地对自己好，自己就受着，不问原因，也不敢入心。

“不管多少张面孔，在你面前总是真实的。”云锦书将烤好的鱼递给她，道：“快尝尝。”

叶楚楚笑了笑，接过来咬了一口，当真是鲜嫩爽滑，唇齿留香，不禁赞道：“云将军好手艺。”

“喜欢就好。”

云锦书欣然接受她的夸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坛酒：“喝吗？”

叶楚楚摇头：“喝酒误事。”

想想她喝酒后的样子，云锦书笑笑，自己喝了一口。

两人就这样对坐着，一边吃鱼，一边看凄凉夜色。其实如果不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商量，他们两个人话很少。

“楚楚，你…想回北歌吗？”

沉默许久，云锦书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听说，如果不是这次出使盛丰，你…已经是北歌的皇后了。”

他偏头看她，眼中匍匐着薄薄的迷雾：“这段时间你总是受伤，一直处在危险当中，我让你独居异乡，你…怨我吗？”

叶楚楚一愣，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一时间有些恍惚。拿过云锦书的酒坛喝了一口，悠悠道：“又不是你让容淮换的国书，怨你什么呢？”

不过是各为其主，本也没什么错，端看那人选择而已。

叶楚楚隔空敬他：“倒是应该感谢你这段时间来对我的维护和照顾，不然我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再说…北歌对我来说，也是异乡，同样是异乡，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她叹了口气道：“都过去了，不必再提。”

“那来说现在。”云锦书深深地看着她，浅淡的眸中蒙上一层雾气：“这段时间，你这么用心为我治疗，是不是想早些还了我的人情，然后…然后早些离开？你…早就想好了脱身之法了，是吗？”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云锦书，眸中有情，烫得她不敢直视，却又患得患失小心翼翼，就像一个得到了心仪礼物的孩子，又担心只是一场梦，喜悦中总带了几分不真实，以及…委屈。

叶楚楚心中发飙，几次张口竟不知要如何回答。最终只好道一句：“云将军怕是醉了。我不过一人之力，哪里能有本事脱离盛丰一个国家的掌控。”

“我没醉。”云锦书肯定地道：“我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你曾问我，为什么要让你来，那日我没说完整，今天我告诉你，我…”

“你们两个原来在这里，害得我好找。”

清亮带有磁性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如同一道闷雷，叶楚楚的心突突突地狂跳了几下，云锦书则迅速闭嘴，不悦地瞪了来人一眼。

封常欢莫名其妙收了一记眼刀，忍不住抖了抖，可见到烤鱼立马又精神了。

“你烤鱼也不叫我，太不仗义了。”

“六殿下慢用，我们就不打扰了。”

云锦书冷哼一声，转身离开，叶楚楚想了想，朝封常欢歉意一笑，默默追了上去。独留六殿下在凄清的夜色里，面对一条残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