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为止，泉州所有人都已经服用过解药，不必再被疫情所扰，本官已经发布告示，召集之前出城的百姓回归了。”

泉州县衙前厅之内，赵群赵大人自掏腰包摆了几桌，二皇子，三皇子，云锦书，叶楚楚，夜凉秦风等凡是为疫情做了巨大贡献的人，不论身份如何，皆聚集在此，共同庆祝。

赵大人兴致高涨，疫病刚过也不适合大兴歌舞，就叫来自己的两个女儿过来助兴场面倒也热闹。

二皇子一直在负责药材运输和物资，甚少出现在痨病村，于是几人今天才遇见。

封常翎向叶楚楚举杯：“真是多亏了叶姑娘，不然这疫病发展下去，还不知道会出多大的乱子。”

叶楚楚赶忙回礼：“殿下严重了，这是大家努力的结果，若非二殿下率先到这边来打点，将局面控制的这么好，我等行事也不会如此顺利。”

“哎…”封常翎道：“我们就算再辛苦，也只能做一些跑腿的事情，姑娘研制出解药才是头等大功。”

“楚楚哪里敢居功呢？若没有白公子之前的潜心研究，我也配不出解药的。二殿下若真有心，还请在陛下面前说个情，饶过百草堂吧。”

百草堂现在还被官府封着呢。

封常翎哈哈一笑：“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自打疫情爆发以来，所有人的神经都处在一个高度紧绷的状态，人心惶惶，食不知味，如今一朝放下才感觉到身心疲惫，战胜疫情虽然可喜可贺，因此丧生的千万条性命更让人心痛唏嘘。

叶楚楚歪着头坐在椅子里，看着这不算热闹的热闹，下意识去拿桌上酒杯。

云锦书比她快一步将酒杯夺了，换给她一杯红枣茶：“你身体还没痊愈，不能喝酒。”

叶楚楚朝他笑笑，顺从地接过红枣茶，向他举杯。

“敬云公子。”

“乖。”

云锦书摸摸她的头发，含笑抿一口酒：“这次回京之后，陛下应该会给你大赏，你可有什么打算？”

叶楚楚歪着头想了想，道：“赐我一山清水秀之地就好。”

“唔…”

云锦书含糊应了一声，在心中盘算着这块地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都有些醉了，一直迟迟不肯露面的白公子才推门而入，清俊的脸上一人挂着世人欠了他很多钱的表情。

赵群见他进来，赶紧上前招呼：“白神医，您的位置一直给您留着呢…”

白术也不理他，黑着脸直奔叶楚楚，在她三步的距离站定，沉声开口。

“叶楚楚，你跟我出来，我有话要问你。”

他神色太过严肃，在座的动作一顿，都看了过来。叶楚楚垂眸，换了一个方向窝着，摇晃着手上的红枣茶，缓缓道：“白公子，大家刚刚打胜了一场仗，正高兴呢，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免得扫了大家的兴致，可好？”

看叶楚楚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白术就知道这死丫头心里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了。白术牙关紧咬，深深地看着她，眸中燃烧起熊熊的怒火。

“你走不走？”

叶楚楚沉默着喝了口茶，直接用行动拒绝。白术怒不可遏上前一步，云锦书立刻坐直了身子，凉凉地看着他。

这边的气氛一下子剑拔弩张了起来。

“白公子…有话好好说…”

夜凉赶紧上前阻拦，却被白术狠狠甩开。

“滚开，之后我再找你们算护主不力的账。”

他看向叶楚楚，咬牙道：“你不走是吗？好啊，那我们就在这里说清楚。”

他一字一句地问：“你是用什么方法治疗疫病的。”

叶楚楚正了正身子，抬眼看他：“重要吗？能救人不就好了？疫病解除了不就行了？白公子又何必追问那么多呢？”

“你不敢回答？”

白术痛心道：“你为什么不敢回答？方法不重要吗？那你敢不敢让我给你把脉？”

“白术！”

叶楚楚啪地一声放下茶杯，冷下脸色：“你非要跟我过不去吗？”

“是。我就是跟你过不去！怎么样？”

“你…”

叶楚楚腾地站起身来，愤愤地瞪着他，心里也有了几分火气。

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接受他这样的质问？

两个人像斗鸡一样互相瞪着对方，直到云锦书起身，默默地将叶楚楚拉到身后。

白术深吸了一口气，指着云锦书道：“是因为他你才这么有恃无恐的吗？他能护你多久？能替你闯过几关？就算他能耐，能护着你，可你都要把自己玩死了，他护个球啊？”

“叶楚楚！你敢当着他的面说？”

此言一出，云锦书一怔，回头去看叶楚楚，叶楚楚一个激灵，不敢看他，咬牙瞪向白术。

“你诅咒谁呢？你才把自己玩死了呢，不就是有话说吗？我跟你出去还不行吗？”

“哼。”

白术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叶楚楚抬脚跟上，云锦书也紧随其后，她顿了顿，拒绝的话还没出口，就被云锦书霸道地堵了回去。

“不必多说，我非去不可。”

“……”

好吧，一个两个都是大爷，她一个也惹不起。那就走吧。

三个人一路到了后院凉亭，白术才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

“我再问你一遍，你用什么办法治疗的疫病？”

叶楚楚抿唇：“白公子有神医之称应该早就看出来了，又何必再问？”

白术道：“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你说过，蛊毒要用蛊治。”

白术又问：“你什么时候练的蛊？”

“从我知道这个东西可以为我续命的时候。”叶楚楚看着他道：“你知道的。”

“你…”

白术气得发抖，那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他发现她偷入禁地查阅禁书，还严厉的指责过她，而且她也答应过不在去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敢阳奉阴违！你真是好！”

叶楚楚闭了闭眼睛，阳奉阴违算得了什么？能比命重要吗？

她吐出一口气道：“白术，你没有经历过等死的感觉吧？也不会有人指着你说你是废物，你根本不懂…”

“我说过我会帮你，我也一直在想办法，你明知道那种办法有多危险…”

“我等不了了。”

叶楚楚道：“白术，我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你去想办法找别的路，但凡有一点希望我都想去试一试，不能因为你们口中的一句禁术邪门歪道就断送掉我的生命啊！”

“你也看见了，是正是邪那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我用它救了很多人…整个泉州的人都很感谢我，说我是无上功德，你为什么偏偏要揪着不放呢？”

白术愤愤道：“叶楚楚你别天真了，梁城你去过，启水山你也去过，那些东西谁敢公诸于世？你救了泉州的百姓没错，可你敢说你是怎么救的吗？我宁愿说这是疫病也不愿扯上巫蛊之术，你难道不知道是为什么吗？一旦事情暴露，不会有人愿意听你救了多少人的…”

“是我要救着不放，我不接受你吗？你回头去看看说护着你的男人，你问问他能不能接受？”

这句话在叶楚楚心上落下重重一拳，她僵了僵，不敢回头去看云锦书的脸。

终于，她沉默了，眼泪划过脸颊，滴落在地上，她道：“难道是我错了吗？我只是想要活下去，本命蛊能让我好好活下去而已，而且…我也成功了呀…我从来没有打扰过别人，这也不行吗？”

她眼眸迷蒙地看着白术，道：“我知道白家对我很好，甚至比我爷爷都对我好，尤其是你，从来都没有放弃过我，一直在为我想办法，现在我彻底好了，你不为我高兴吗？”

白术手指微动，想替他擦去眼角的泪水，最终还是忍住了，手握成拳，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字一句的开口。

“夜长情，不论如何，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作为药王入门弟子，你私学禁术，违反家规，你可承认？”

这一刻，白术不是那个嘴硬心软的师兄，也不是生怕自己招牌被砸的黑脸大夫，而是药谷第一百三十七代传人，白家少主。

叶楚楚狠狠一怔，含泪退后一步，直直跪了下去。

“认。”

白术忍住摇摇欲坠的身子，道：“本少主…代白家先祖罚你长鞭三下…永远不得踏入药谷半步，你…可认？”

轰…

叶楚楚只觉得眼前黑了黑，终于，泣不成声…

“师兄…不要…我知道错了，你不要赶我走…你打我多少下都行…只是…不要赶我走，夜家已经不要我了，你也不要我的话，这天大地大，我又能去哪儿呢？”

“师兄…”

叶楚楚缓缓挪过去，小心翼翼地去抓白术的衣角：“师兄…求你…”

她想过事发之后白术会大怒，也想过会受到惩罚，可是没想到这惩罚会这么的重。

在这个世界上对她好的人本就寥寥无几，她是真的不想失去白师父。

白术抬眼望天，将要夺眶的泪水强行逼了回去，狠下心，朝她伸出手道：“夜长情，将百草令牌还我。”

“不…”

叶楚楚无助地摇头，死死的捂住荷包，哭得像个孩子。

“白公子…”

“云将军，这是我们师门内部的事情，云将军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白术冷冷地看了云锦书一眼：“她走到今天这一步，云将军从中出了多少力？有意无意的促成了多少事情？”

云锦书张了张口，生平第一次被堵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白术抿唇，轻轻拂袖，淡淡的香气弥漫开，叶楚楚软软地倒了下去。

云锦书将她接住，叶楚楚眼睁睁地看着白术下弯腰解下她的荷包，拿出一块翠绿色的玉牌。

白术将玉牌紧紧抓在手里，好像要拼命保留她身上的温度。可脸上还要冷冰冰的。

手腕一动，从他袖中滑出一条银色软鞭，在夜色当中幽幽的散发者冷冽光泽。

“现在，开始行刑。”

他抬手，挥起一鞭，叶楚楚下意识闭上眼睛，然而下一刻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睁开眼睛，是云锦书放大的脸，银色的软鞭抽在他背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云锦书额上瞬间渗出了汗。

白术握鞭子的手颤了颤：“云锦书，你…”

“白公子，你们师门的事情我的确无法插手，但我想问一句，贵门派可有规定，不允许别人代受刑法吗？”

白术默了默道：“并无。”

“那就来吧，还有两鞭。”

白术抿唇，满是复杂地看了云锦书一眼，又挥一鞭。

他打的不重，一鞭子下去衣衫破裂，在他后背上留下浅浅的伤痕，看着也只不过是渗出几滴血珠而已，可实际上却不然。

药谷善于用药，用来做家法的鞭子，那都是经过特殊药水浸泡过的，不需要打的皮开肉绽，只需要见一点血，药力就会通过血液渗入身体，形成锥心彻骨的疼。

云锦书紧咬牙关，哼都不哼一声，只是抱着叶楚楚的手臂紧了又紧。

啪！

白术打出最后一鞭子，垂下手，

“夜长情，从今日起你便不是我药谷弟子，他日江湖行走不得再打着百草堂的名号行事。从今以后，山高水远，你好自为之。”

他转身离开，云锦书脱力地倒了下去，抱着叶楚楚轻轻的颤抖，叶楚楚伸手去扶他，发现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

“云锦书…你怎么样？来让我看看。”

云锦书动也不想动，轻轻摇了摇头，两人就躺在花园的草地上，把女子揉进怀里，他喃喃开口。

“幸好，幸好打的不是你。”

叶楚楚抱紧他：“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说什么傻话呢？这都是我愿意的。”

云锦书在他额头轻轻落下一吻道：“只是以后有什么事，不要再瞒着我了。”

“我…我害怕…”叶楚楚咬唇道：“就连与我一起长大的师兄都没有办法接受…我…我就是一个怪物…我…我是邪门歪道…”

“不许胡说，你救了许多人，你是神女转世，是英雄，你是我的心上人，我和他们不一样，无论你怎样我都喜欢。”

下堂女将要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