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太太听得连连叹气。“我知你是真心对我,又怎会怨你。我就是为保祖宗基业才从老宅回来,原想着要看顾劝谏我家那大郎为官正直谨慎些,避免遭杀生之祸断了祖宗基业。可谁知道一回来瞧着处处都是问题!几个孩子没有礼数,念念与我那四子留下的一个孩子......这么些年过的困苦可怜.....”说到这老太太已是落下泪来,平日里端庄肃穆的一家之长,在自己姐妹面前也软了三分。
纪老太太满眼心疼,拿了帕子给她擦泪水。又听她道:“今后定要好好立规矩的。只是我常年在外,他们与我生分,本准备在过些时日约束管教。现在看来是等不得了。哎,教养他们几个变成知书达理之人我是不报希望了。但就是吓唬也要叫她们吓的守礼!他们打心底不敬重我,那便叫他们惧怕我。知道怕,也就不敢胡乱生事了.......”
言辞透出几分狠厉。忽又见老太太脸上现出一丝笑模样,“好在有个贴心的。我那念丫头你瞧见了,敦厚可爱与我亲近.....说来也怪,这孩子与我从未见过,却又好似十分熟悉,与我亲近异常。我原想着她也是寻一份庇佑。我自己亲孙女叫我庇佑有何不妥?可得了我宠爱,她依旧忍让着几个姐姐,进退有度。我给她首饰她竟气急败坏说我不懂傍身,叫我变卖了银钱贴己.....”说道这终于真心欢喜了几分。
纪老太太也是笑了两分道“你家这念丫头确实是个好的!但你怕是看的不够清楚。”
沈老太太听了立时疑惑起来“如何不够清楚?”
“你方才瞧着那一帮人都早慌了神了,你家念丫头却叫小丫鬟跑回来先于我们做个准备,不至于猛然见了元樱那般样子吓坏老胳膊腿。又是递药箱传热水。临危不乱。有制有序!你瞧她忙完了去哪了?也随众人候在外面等着去了。丝毫不逾矩。”
看了看沈老太太面带柔色,毫不诧异,便知道她也是了解那小姑娘的。笑了笑又道:“你这小孙女虽可怜父母不在身边,打小委屈求全。可好在是你沈家嫡出姑娘,有你这位声望颇高的祖母教导,将来嫁个好人家不成问题。可你须得带着她多出来走动,叫大家都知道这女孩是你亲自教养的才是!”
沈老太太立时点点头道“你说的是!我原也这般打算的,日后定要给她寻个顶好的儿郎,护她一世周全。”
纪元樱:这就又说到嫁人了?也太快了些吧..啊..耳朵好疼...
“过两日可带着念丫头倒我家来串串门吧。”
“甚好。”想起沈念还没出过门又有些心酸。
那大夫去而复返,带了两瓶子药膏回来。嘱咐完了用法忌讳就退下了。
纪老太太不在多留起身告辞,好叫沈老太太发落这事,以此立规矩。
老太太叫人给纪元樱找来干净衣裳换上,又拿来围帽叫她带上,解了她不愿叫别人看见这幅模样的烦恼。
众人等在厅上多时,沈怡心似猫抓火燎般惴惴不安不说。沈蕴却等的不耐烦说要先回屋里吃块点心,叫李氏拧了一把底底呵斥了几句,这没甚心眼的女儿真是要气吐她两升血了。但也可能是没心眼所以也不至于跟人吵架拌嘴。想到这竟又安慰了几分。
瞧见纪元樱出来众人复又绷起神经。
“那孽障呢?”沈老太太环视一周没见沈茉。沉声问道。沈怡吓得抖了抖身子。
一直等候在院外的沈茉,听见老太太问询,赶忙进来。颤颤巍巍跪下,不等老太太发话,仰头道:“孙女知错,孙女错了祖母。孙女失手伤了元樱小姐。请祖母责罚,给元樱小姐出口气吧。”眼眶泪水摇摇欲坠,看起来十分诚心。
又看向纪元樱柔声道“沈茉今日真是没了分寸,伤了元樱小姐。实在抱歉了。元樱小姐既是怪我,也实在应该。我真是后悔。若我能带你受过伤痛,我是一万个愿意的......”说完又柔弱啜泣起来。叫人看的只觉她柔弱万分真心悔过,谁还能联想到那摔杯子的人也是她呢。
纪元樱罩在围帽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般声泪俱下我还能说些啥?真叫人堵心。
沈念心里唏嘘,怎的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往日骄横跋扈全无,这一番说辞加上她弱柳扶风,跪的坚定,认错态度又好。确实是叫人不好在严词指责。放在平日的沈茉怎么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跪下。这一跪,实在是妙啊。忍不住想要为她鼓掌,演技一百分,不能再少了。
杨氏却脸黑了一半还多,这一番做派别人看不出,她却明明白白,这就是活脱脱的周氏做派呀,故作柔弱我见犹怜。老爷最吃她这套,要什么给什么,怕是装一辈子,这招数对沈博明都行的通。下贱胚子尽做些龌龊姿态,现在连这个小的也把这招用的炉火纯青了。简直恨的她牙根痒痒。
老太太却没有立刻原谅她,只点了点头淡声说道:“你知认错还好,方才不见你,以为你不懂得过来赔礼道歉。你先起来吧,纪老夫人与元樱赶着回去。这事暂且不说,午后两位老爷回来了,你们兄弟姐妹几个都到我这来。我在细细盘问。”
沈茉哭相顿了一顿,感情这事她这般丢脸示弱还没完呢。竟连父亲都要惊动了,不敢在多想抹抹泪水,又颤颤巍巍站起来退到一旁。让出路来。
“改日老身再登门探望元樱。”转头对纪老太太又十分歉然到。
纪老太太点头。知她过两日正好带着沈念来做客。
一路将纪老太太二人送到马车上又目送一会,沈老太太才往回走去。一上午劳心伤神,有些疲惫不想再多说什么,只吩咐午后叫全家都来松明苑,便遣散了众人,只叫沈念留下陪她用膳。
沈念本想撒娇劝慰几句,但瞧着祖母疲乏,饭也没吃多少,心疼不已。在一思索下午老太太还有一桩大事要忙,便什么也没说,吃罢饭扶着老太太回卧房睡了一觉。
沈茉这厢回屋也顾不上吃饭,心里害怕,将厅上老太太的话与周姨娘说了。带着泪花问怎么办。
周姨娘坐在椅子边上,穿了件紫粉色撒金花绸褙子,里边配了淡青挑线裙。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点缀一只镂空金扇,斜插两支金簪。尖脸大眼。如今也才二十五六的年岁,正是韵味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