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天气炎热。老太太松明苑里一改往日冷清，十分热闹。明晃晃的日头下面站了二十来个小丫头，低眉顺眼等着主家挑选。一个个小脸晒得通红，汗水直流。杨氏坐在房头屋檐下的交椅，手边还摆了条几茶具。一边的丫鬟给她打着扇子，她手执茶碗，靠在椅背十分悠闲的等着老太太收拾妥当。原本这事她不准备叫老太太插手的，奈何老太太根本不给她商量余地，挑选丫鬟这事便落在老太太院里进行了。

屋里老太太穿戴整齐拉过沈念，挨近了与她耳语，“你放心，祖母知道你大伯母打的什么主意。她要是给你安排糟心的人，我绝不让。”说罢还安抚的拍了拍沈念小手，站起来准备出去。沈念赶忙拉住老太太。“祖母先别急着出去。叫孙女分析一下。”

老太太听她说的正经，挑了挑眉又坐下，好笑的看着她，倒要听听她有何见地。见老太太坐下来，沈念挨着坐下，“您别急着给孙女扫雷。第一，您在老宅养身时，大伯母便是沈家主母。一应事项都是她全权代理。如今不过给我和二哥采买几个丫鬟，她若连这个主都做不了，难免叫下面的管事们丫鬟们笑话她。祖母实在不必为我与大伯母伤了和气。第二，大伯母做主惯了，无非就是想事事清楚明了。她要给我放人叫她放就是了。孙女最多就是不自在些，若有别的什么，我也是会有法子的。今天若您非不让她放，伤和气不说，她日后只会更关注孙女房里事。只怕我过得更加不自在。您说是不是？”

老太太初时还有些好笑的听她说。倒是越听越严肃起来。等沈念都说完了，叹口气点了点头。“你小小年纪就知道考虑这许多。是祖母看轻你了，我们念念不仅通透，还是个明事理的。好孩子，你将来错不了。走吧祖母听你的。就算日后有别的什么，我也能给你摆平。现下倒想看看你有几分能耐了。”

“祖母不必事事为我摆平，孙女只想待在祖母身边陪伴祖母，您若总给孙女什么都打算好了，摆平了，将来孙女到了别人家，谁又能这样疼我？不如早早的叫我历练历练才是。”沈念扶起老太太缓缓往外走。老太太听了觉她懂事，心里却更是心疼。不知将来可会嫁个好儿郎护她周全呐。

一老一小出了正屋。杨氏连忙站起来，上前扶住老太太，“母亲您坐。”老太太坐好了，杨氏坐在另外交椅上，沈念与杨氏见了礼，挨着老太太坐在一旁秀墩。

“这是媳妇叫人牙子一早带来的，还有几个家生子都是家里婆子管事的女儿孙女。挑选的都是机灵爽利的。母亲和念念先看看可有合眼缘的。”今日丫鬟仆妇众多，杨氏是特意打扮了一番的。现下挺直了腰板坐着十分端庄贵气。一帮女孩们头也不敢抬一下，要么低头看脚尖，要么看前面女孩的肩膀。

沈念看了看日头下晒得冒热气的女孩们心下叹口气，乖巧笑了笑，“这日头晃得人眼都睁不开，实在有些看不真切。不如叫她们挪到东厢房低下阴凉里，咱们看的也舒服，祖母大伯母觉得如何。只是还得麻烦祖母和大伯母挪挪椅子方向。”她不便说女孩们晒得可怜，不然只会显得杨氏不知体恤下人。思索一瞬，便委婉替女孩们争取舒服些。

老太太放眼看去，晃眼也确实晃眼，倒是一群十来岁的小孩晒得实在可怜。面上严肃眼里却有些笑意，她这小孙女从不是那狠心跋扈的。“嗯，日头这般大，也够晒得，挪挪吧。”低下一帮女孩听了心里欢呼。一个个早就热的晕头晃脑了。忍不住偷偷抬眼看台阶上那个给她们求情的七小姐，还有那心善的老祖宗。

杨氏对此毫不在意。拿捏下人，她凭的是捏住把柄和主母风范。再加适当散财，试问哪个不怕她敬她的？挥挥手，一旁的管事妈妈走至前面，清清嗓子，“都听见了吗？挪到东厢房阴凉里，一个个把头都抬起来，叫主子能看清楚些！”声音尖锐，穿透力很强。周身的气场倒比老太太还严肃三分。

女孩们听了齐刷刷挪动起来，不敢拖沓，想叫主家能看出自己的利落，留个好印象。运气好就能留下伺候官家少爷小姐了。一踏进阴凉，聚是心里舒爽叹谓。这时胆大的已经抬头挺胸往老太太这处看过了，面上还努力挂上个微笑，却因为紧张笑的极不自然。胆子小点的只抬起头保证能漏出脸。眼睛却是依然盯着鞋尖。

“母亲，念念与彧哥儿新般了院子，按着咱们家里的规格，小姐身边一等丫鬟两个贴身伺候小姐起居，二等丫鬟三个负责闺房琐事，三等丫鬟若干负责洗衣洒扫杂事。公子身边要贴身丫鬟小厮各两个也是伺候起居伴读，二等丫鬟两个，给公子整理内务。其余小厮若干，洒扫看门。两个孩子都没得经验。媳妇便从自己房里挑了四个二等的丫鬟，给两个孩子一人分了两个。彧哥儿的小厮老爷也精心挑了两个。都是我与老爷调教好的，能担起事来，其余人手在从这些女孩里选，这样两个院子有能办事的，在慢慢调理新来的。不出月余，这院子就妥帖了，母亲觉得可好？”

杨氏殷切说完一番话，微微喘息。含笑喝口茶，一副为这个家考虑周全操碎了心的样子。

老太太心里冷哼一声没有立刻回应她，等杨氏渐渐心慌了才略一微笑，“嗯，你着实费心了，安排的也妥帖。”

杨氏吊了一口气缓缓吐出，真怕老太太当着这么多人让她下不来台。又笑了笑才道：“母亲可折煞我了，都是媳妇应该做的。那念念便开始挑选吧，看看哪个和你眼缘，就叫她陪着你了。另外彧哥儿上学不便回来，老祖宗就辛苦给挑了吧。”

挑人哪只合眼缘就行呢，老太太不准备叫沈念出声，直接接了话头，“她哪懂挑人，还是我来吧。”于是二十来个女孩挨个在老太太跟前走一圈。南妈妈柳妈妈依次盘问了年龄、家室，认字与否，父母活计.........足足两炷香时间才盘问清楚。一圈下来老太太心里已有了盘算。最后从家生子里选了大头，人牙子带来的填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