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时候，灵蓁过来芸书房里找她吃饭，还下午一起逛街去。她和铭诚过两要出远门玩，想让芸书陪她上街买点东西。芸书欣然答应。

正吃着饭，芸书突然想起昨那张在仓促间收起来的纸条。她想知道灵蓁的想法，便开口道，“灵蓁，有一样东西，我想给你看。”着，她从衣兜里翻出那张差点被遗忘的字条，递给灵蓁。

正当灵蓁接过纸条展开看的时候，芸书又道，“这是文渊昨带回来的，这张纸条莫名其妙地就出现在店里了。在文渊面前，我没敢，可我确实有点担心。你能帮我想想，这张字条，能是谁写的吗？”

灵蓁看着纸条上那寥寥一句话，几前在何家的场景，猝不及防地闯进脑海，又一闪而过。她默默地在口中滚动着纸上的几个字，抬头看看芸书眉心微蹙的不安面庞，又看看那凌乱而丑陋的笔画，迟疑了片刻才开口，“嫂子，我觉得，我应该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快。”芸书一听，忍不住向前倾身，将灵蓁的手握在手里，摇了两下。

“最近有一些事情，让我忍不住猜想……妈有让丽华当大少奶奶的意思。”灵蓁的声音愈来愈。完，她还悄悄地抬眼，偷看芸书的表情。但是芸书的神色没有什么波动，只是专注地等着她下去。

“我把这件事，告诉铭均哥哥和铭诚了。”灵蓁轻轻吸了一口气，继续往下。

“你的意思是……”这一回，芸书倒显得有些惊讶了。她微微张大了眼睛，嘴唇半开，好像欲言又止。等她重新靠回椅背上，她才继续道，“这个纸条……”

但灵蓁没等她完，就打断了她，“嫂子，你不用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猜测了。我了解他们。虽然我刚看到纸条时，我也很惊讶。但我绝对可以确认，这个纸条，就是铭均哥哥写的。”

“铭均……铭均写的？怎么会？”芸书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他的字迹……”

“这一定是他故意这样写的。嫂子，你一定认得铭均哥哥的笔迹，对不对？”

芸书点头。

“他知道这张纸条一定会从文渊那到你手里。他怕你认出来，所以他有意将字写成了这样。”

芸书不话了。她垂下眼来，怔怔地盯着自己交缠在一起的手指，和那不知不觉被攥在手心里的裙摆。铭均，铭均。这个名字又一次闯入她的生活，竟是以这样的方式。

过去三年，她不曾见他一面。这个名字仅仅存在她的思绪和旁饶言语里。久而久之，这给了她一种错觉，好像自己思念的，仅仅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影子，仅仅是毫无意义的两个字。那在灵蓁的生日宴会上见到他，也只是感觉，铭均是铭均，是没有人可以替代的铭均而那个和铭诚一起出现的人，只是一个和自己几乎形同陌路的客人而已。她有时候也在怀疑，自己惦念的，是否只是从前那个儒雅风趣的铭均哥哥？不然，与铭均再相见时，那份深埋心底、不时在寂静夜晚浮沉的思念，为何没有得到一点点的补偿？

难不成，是因为人在意识到自己无法改变现状之时，就不自觉地将过去与将来割裂开来？这样，未来的每一步都不会偏离到令人难以接受，过去的点滴也不会遥远得让人深陷绝望的泥沼。

可是，今，那个人与这个名字，竟悄无声息地重叠。一种不知名的力量裹挟着那些尘封已久的情愫，填满了她的心房。他让文渊“保护好大少奶奶”，其实，是他自己想要保护那个芸书妹妹，却又不舍得打扰她的生活，不舍得让她承受那些令人百味杂陈的纷乱思绪。

但他的希望还是落空了。她如何能不再惦念？

“嫂子，嫂子。”空气里漫长的寂静，让灵蓁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放宽心。只要我哥和我在，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芸书听着，没有讲话。

即使是灵蓁这样大咧咧的姑娘，也能轻而易举地捕捉到这微妙的沉默所为何故。而正是因为她深知此时此刻，三言两语的安慰根本无济于事，所以她没有继续话，只是将温热的手心轻轻覆在芸书的手背上。

灵蓁见芸书现在应该没有想要出门的心情，所以吃完饭之后，她提出让芸书在家里休息休息，自己一个人去逛街。但芸书还是主动地跟她一起去了。刚出门的时候，芸书或许还不太愿意话，总是耐心地听着灵蓁在一旁喋喋不休。不过在街上走了一走之后，芸书的情绪似乎恢复了些，两个人又像往日一样交谈甚欢。芸书还去街上买了一些精致的饰品，想着明可以去清吟阁坐一坐，把这些东西送给牡丹姐姐和姑娘们。

第二一早，芸书就一个人出了门，搭了黄包车直接往清吟阁去。车子在正门停下来。但芸书还是绕到了后门，悄无声息地走进来。或许是因为来得太早，门虽然开着，但是店里没有人。芸书又轻车熟路地拐上楼，走到牡丹的房门前，轻轻地敲了两下。

“哪位？”久违的亲切声音响起。

芸书故意不吱声，侧耳听着房内的动静。但是屋子里很快又安静了。芸书又敲了两下门。牡丹这才慢悠悠地站起身来开门，有些不耐烦地道，“谁啊？有事儿快。”

可当牡丹打开门，看清门外站着的是谁之后，脸上的烦躁瞬间转变成了惊喜。她兴奋地抓着芸书的手腕叫起来，“芸书！”

“是不是没有想到是我。”芸书被她这样的热情感染，不由得张开嘴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

“可不是嘛！”牡丹拉着芸书走进屋来，嗔怪道，“都结婚的人了，还跟姑娘一样淘气，故意在门外不话呢是不是？”

芸书调皮地笑着，顺手将礼物放在了一旁。

“你每次都这么客气！”牡丹一边给芸书倒茶，一边扫了一眼芸书的动作，道，“你什么时候剪的头发？”

“上次从你这回去就剪了。”芸书无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微卷的发尾。

“看上去更像个少奶奶了。”牡丹笑着，“怎么样？最近都挺好的吧？我看你比上次来的时候瘦了不少。”

“最近是瘦了一点，总觉得吃饭没什么胃口。”芸书双手端起茶杯，垂下眼来看着杯里漂浮的碎茶叶。

“怎么了？怎么没胃口呢？是不是气的原因？”牡丹连忙关切地问道。

“不知道，就是早晨的时候总是想吐，可能是气的原因吧。”

“早晨？”牡丹似乎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那晚上会吗？”

“晚上偶尔吧，基本都在早晨的时候。”

“芸书……”牡丹有些谨慎地凑近了芸书，在她身旁耳语了几句。

芸书听完她的话，好像怔住了，又好像在思索着什么。过了片刻，她才缓缓地道，“算算日子，已经迟了三周多了。”

“芸书，你不会是……”

“啊……”芸书微微张着嘴，吐出了一个音节，却半也不出什么来，端着茶杯的手停留在半空郑

牡丹抿着嘴笑起来，轻轻地拍着芸书的肩膀，调侃道，“相信姐姐，这肯定是有了。我的芸书啊，要当妈妈啦！”

芸书还是保持着微微张开嘴的动作，但是她那双盛着无限喜悦与惊讶的眼睛，不知不觉看向牡丹的脸，“那……那我……”

“你呀，回去赶紧告诉那赵文渊去，让他找一个大夫给你看看。”

“文渊这两去外地了。”芸书放下杯子来，咬着嘴唇，似乎因为没法第一时间告诉文渊有了些许失落。

“那就等他回来！给他一个惊喜。”

“万一我……”芸书有些吞吞吐吐。

“你放心，姐姐是见过多少事的人了。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就再等两，问问大夫什么的，确定了再告诉别人也好。”

芸书点点头，若有所思，手掌竟也不自觉地搭上腹部。牡丹看着芸书的样子，轻轻地笑了起来，拖长尾音道，“你这个丫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