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你拉我那么急作甚？”

“夫人你快来！”霍正连忙将还在院中晒太阳的秦秀拉进屋。

“哎呦死老头子你慢点。”秦秀被拉着拽着进了屋，一脸嫌弃地看着霍正。多大个人儿了，跟个小孩似的毛毛躁躁的。

秦秀除了性格直爽了点儿，也算是个伶俐女子，从霍正乡试便一路跟着他，二人相持相扶，经历了不少磕磕绊绊，才走到今天的荣华富贵。秦氏头脑灵活，霍正如今虽官至左相，但有些大事，还是习惯性地来找她商讨。

眼下霍正命暗卫守在屋外，自己将夫人拉进屋，把广白送来的手帕递给他。

秦秀瞪了他一眼，揉了揉微红的手臂，这才接过帕子，展开一看。

是仙鹤踏云。

仙鹤通体呈白色，翅为灰，嘴角处有一点红色。它脚踏金边祥云，模样似要冲破苍穹。

秦秀大惊，帕上分明是云鹤绣样，她一把抓住霍正的胳膊，低声吼道：

“你个死老头子竟招惹上了渊薮阁的人？哎哟，我要和你分家，分家！”

霍正连忙回拽住她：“等等，等等，夫人呦，你听我把话说完。”

秦秀用力甩开他的手，又瞪了他一眼：“你说，你给我解释清楚！”

“莫孔那老贼私扣救济金，还怂恿陛下，我实在走投无路，试着向郡主求救，谁知道郡主……郡主竟和渊薮阁有关！”

他当时看到这标识，也是心惊肉跳。渊薮阁是何？天下的消息就没有他们不知道的，势力深入各处，就像埋在地下的暗手，无人知晓它何时爆发。

霍正越想越害怕，这种势力还是不招惹为好。

“夫人，我们还是把帕子……”

秦秀突然冷声道：“我们合作。”

“夫人说甚么胡话？快把帕子还给为夫。”霍正说着就要伸手拿回帕子。

“夫君，我们只能合作——上有陛下，右有莫孔，大皇子又如日中天，我们此时若不和郡主联盟，谁来救平瑀百姓？”

霍正一愣。

是啊，朝官个个如狼似虎，自私自利。平瑀表面繁盛，实则内部早已是腐败迹象，他若畏畏缩缩，保身弃民，那这平瑀，还有这平瑀的百姓，就全都完了。

“好，夫人，这盟我们结。”

秦秀笑了笑：“好了，我先把绣样拆了，再绣彩云于上。”

霍正赞同地点了点头。云鹤绣样定不能让人发现，绣彩云样，郡主也能知晓合作之意。

可是怎让郡主看到这帕子呢？

霍正想了想，他一个大男子，也不能将帕子挂在身上。

秦秀：“过几天可是宫里的赏花宴？”

霍正点头：“夫人不是约好了和沈家夫人一起吗？”

“是了，到时我带上帕子，让郡主看到，不就成了。”

“也是，那就有劳夫人了。”

二人商量好了，秦秀回了屋，拿出针线，挑了半天，发现这云鹤绣样竟是缂丝技艺。无奈之下，只好绣两彩云压覆于上，正反绣了一通，这才掩盖了原先模样。秦秀盯着帕子看了半天，良久叹气，装好了帕子。

——

常府。

常暮兰正坐在大厅主位上，一双玉手端着玉兰茶，抿了几口，又放下，她低头思索良久后，起身朝后院走去。

后院有两个主房，驸马为左，郡主在右。此时府里已被喜纱遮盖，好不喜庆。

喜糖喜钱也都发给了百姓，这婚就这么匆匆忙忙结了，主角二人都没觉得什么不妥。

快走到后院时，见白若迎面而来，常歌问道：

“驸马可在后院？”

“回郡主，方才来了公公，驸马爷在前殿接旨。”

“接旨？”这府邸都布置完了，还下什么圣旨。

常暮兰皱眉，调头往回返，刚走到一半，下起了雨。

夏春晨大雾，有雨焉。

淅淅沥沥的雨点坠下，常歌接过白若拿来的伞，加快脚步朝前殿走去。

——

宣布这个别人眼中的喜讯是在杜佑入平的第五天。雨滴毫不吝啬打在屋檐上，跌落在池塘里。他平静地站着，听太监用尖细刺耳地嗓音宣布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吾平瑀王朝与属国埏侯为修百年之好，特令埏侯六皇子杜佑入赘常府，迎娶常歌郡主。愿二人琴瑟和鸣、永结同心，钦此。”

太监用轻蔑的语气，像看着阶下囚一般看着他：

“六皇子，快接旨吧，咱家还等着回去复命呢。”

常暮兰来时，见到的便是这幅场景。

来宣旨的竟不是刘公公，大抵是那人为了羞辱他，故意派遣了个尖嘴猴腮。

初春的雨下着，不大，只是如针尖般刺骨。

他就那么站着，太监等不到他跪下，径自宣了旨，待他身边的小厮接过圣旨，又扯着嗓子离去，这前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杜佑没开口说话，也没有所行动，他就静静地站着，站着，眼帘下敛，分不清眸中神色。

常暮兰示意两侍从退下，她撑着伞，静静地等着那人开口。

淋在身上的雨滴中断，杜佑抬起眼帘，仍是温和一笑，眼眸看着远方的青山。

“郡主无须担心，这世间二三烦事，杜某从未放在心上。”

裳暮兰也笑了：“驸马乃不世之材，心胸宽广，心怀博大。”

杜佑偏头看她：“郡主找我来，可是为西南救济一事？”

裳暮兰略微惊讶，心道她这驸马真是神机妙算。

“我们进屋详谈，请。”

“请。”

二人进了前厅落座，侍从上了茶。

“西南救济，乃是两国之事，现如今两国高位之人坐视不理，几方爱民势力出手相助，但难解燃眉之急，此番来找驸马，借人马钱财之意……”

杜佑温和一笑：“郡主不必担忧，我有一好友，尚在仙居楼谋得个高职，且待我写信予他，必能助郡主一力。”

“仙居楼？可是那五国酒楼？”她的人打探回来的情报说仙居楼表面上是盘踞各国的大酒楼，但其内部实力，深不可测。

杜佑笑着点点头。

“以此楼的实力……如此西南百姓确实能够尽数得救。”

常暮兰笑了：“多谢驸马出手相救。”

“郡主客气了，以后有何杜某能帮上的，郡主尽管开口。”

常暮兰：“驸马可有表字？你我一口一个驸马郡主，此番称呼，岂不让外人笑话了去。”

杜佑温和笑了，声音格外温柔道：“珣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