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平凡思来想去,觉着还是尽快见到师父要紧。如果这“慕师妹”真是师父新收的徒弟。
那她入了门之后,跟自己就成了一家人。这“因”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
至于拉仇恨什么的……
以后自己连门都不准备出,还能有仇恨?
周平凡思及此处,对着门外一众同门说道,
“多谢大家好意,但我真的是秦真人的徒弟。
我已有百年未见师父了,思念非常。
也就不陪诸位师兄弟多聊了。”
说完,身子一转,将那木门轻轻推开,朝着草庐快步走了过去。
看着周平凡修长且有些消瘦的背影。
篱笆外的一群男弟子都不由得面露苦色。
有人还摇头叹气道,
“哎,这位师兄可真是为性情中人。只希望他一会儿能少断几个骨头吧……”
“这位师兄倒也是位人才,这谎话都被我们戳破了,竟然还能继续说下去,佩服佩服。”
“不过这位师兄面相还算英俊,或许能少挨几下打吧……”
周平凡也听到了这些人的议论,不知怎的,心跳忽然快了许多,
“这为慕师妹怎么感觉有点猛啊?”
“我去,她不会把我也当成这帮登徒子,再揍我一顿吧?”
“这……我须得赶紧说明来意才行!”
……
周平凡心中快速琢磨了一番,大致想出了几条应对预案。
或许可以让自己免受皮肉之苦。
至于为什么是“或许”,因为时间不够啊……
若是往常,他定然会考虑到全部的可能性。
周平凡这边才思量好对策,人也刚刚走到了草庐门口。
看着眼前这扇略显窄小的木门,他稍稍有些犹豫,心跳比之前更快了一些。深吸了一口气后,终是推门而入。
刚进入屋中,一股浓浓的药味便是扑面而来。
周平凡停住脚步,四下看去,就见屋内家具陈设十分简陋。用家徒四壁来形容,都不为过。
似乎比他百年前下山而去那时,还要惨淡许多。
虽然不知道为何师父会放着好好山头的不要,偏偏跑到这里来受苦。但估摸着肯定是和自己当年出走一事有关。
一想到师父可能在这百十年来,都生活于这种环境下,周平凡心里不禁一酸。
他第一眼瞧去,并没见到师父,也未听到师父的声音。
周平凡料想他老人家这会儿应该在卧房休息吧。
他不愿打扰师父,所以就想着先走到卧房边上,等师父醒来再说。
可他人还没来得及动,却是蓦地见着一道紫色的身影从眼前掠过!
这人影来的太过突然,不过……
正在意料之中。
周平凡想了许多“慕师妹”可能的出场方式,这种“一闪而过式”,便是其中之一。而一旦师妹这样出场的话,就说明她已然在暗中观察过自己了。
且,不想同自己废话,接下来九成九会一掌把自己打出去。
对于此,周平凡当然想好了应对方案。
那就是……
趁着师妹还没出手,赶紧蹲下,抱头求饶!
那道紫色身影本来都闪到周平凡身后了,刚准备拍出一掌。
却见眼前这位男性同门,居然先自己一步,把身子矮了下去。
能预见自己的攻击,她还是头一遭见到。
当即收掌踢腿,准备一脚踹走这个登徒子。
没想到这人竟然高声大喊道,
“师妹!我是你师兄啊!”
紫衣姑娘顿了一顿,冷哼一声,
“净说浑话,看打!”
说罢,就要伸腿朝周平凡的屁股那里踢去。
对于这种突发情况……
依然还在周平凡的掌握之中。
他此前料到,自己求饶这一招可能会不好使。而等自己蹲下之后,这位“慕师妹”有很大概率会换掌为脚……
因为这样最方便……
所以,周平凡喊完之后,又马上向旁边滚去,正好将这一脚也避了过去。
紫衣姑娘则是大为惊奇,她看出面前这人不过气海境初期的修为,却能连续两次躲开自己的攻击。
当然,这也和她不愿对同门下手太狠有关。
如果是在外对敌,哪里会像这般“动手动脚”,早就捏个法诀扔过去了。
而对于周平凡来说,能一直控制力道,接连避开这位慕师妹的攻击,已然快达到自身极限了。
如果在这么下去,估计马上就会失控……
到时候一道天雷下来,屋中的三人都得当场暴毙。
不过仍旧不慌……
周平凡还有应对方案。
但听紫衣姑娘轻喝一声,似乎微微有些发怒,身形也比之前快上一倍!
如此一来,就算眼前这人再怎么预判,也是无济于事了。
这,就是境界的差距!
紫衣姑娘这番出手极快,对着周平凡的衣领就是薅了过去,准备将他拿住之后,再狠狠地摔到外面,让他好好长长记性。
但周平凡却是一动不动,似乎已然放弃了挣扎。
眼看着紫衣姑娘的芊芊细手,马上要拿住他了。
就见自内屋中,一道灰影暴射而出,刚好挡在紫衣姑娘的手前!
紫衣姑娘一抓之下,却是抓着了一杆拂尘。
这便是周平凡的最后一手——
他师父!
之前不敢打扰师父,那是得在他能跟这位慕师妹友好交流的前提下。
如果这位师妹性子暴躁,上来就要揍人的话。自己打不过她,那就只能靠师父了。
好在,一百年过去了,师父没有忘掉自己这个徒儿的声音。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出手将他救了下来。
嗯,师父果然还是疼爱自己的!
正此时,屋内传出了一道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慕师侄……手下留情……
这是我徒儿平凡……
咳咳,平凡,是你吗?”
“原来真的是周师兄……”
紫衣姑娘脸颊蓦地一红。
刚准备向这位差点被自己揍一顿的师兄道歉。
没想到这位周师兄却是连滚带爬往内屋冲了过去,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
有点小小的尴尬……
但紫衣姑娘只是愣了一瞬,似乎马上想到了什么要紧事。当即从法宝囊中取出了一条手指大小的木简,对着上面轻轻说了几句。
那木简好似有灵性一般,在她说完之后,登时化作一道流光,顺着窗户飞走了,不知是要去向何方。
再说周平凡。
乍一听到自己师父声音如此虚弱,一颗心登时揪了起来,哪里还顾得上旁人。
一边大声叫着师父,一边朝内屋跑去。
进屋之后,见着师父此刻正卧于床榻之上。
却非当年那般仙风道骨,而是脸色蜡黄,好似得了重病一般。
一百年,一百年了。
周平凡曾在脑中无数次构想,自己见到师父时会是怎样的场面。
也许,是师父正在峰顶练习剑术,回头一剑挥去,正好见到自己的宝贝徒弟在那傻站着;
也许,是师父正在一人饮酒醉,刚要把一坛酒喝完之时,自己拎着另一坛美酒坐上桌来;
也许,是师父闭门静修,出关之时,正碰倒立于门前的自己;
……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师父这会儿竟是眼窝深陷、面如枯槁,躺在床上,竟连起身都这么费力。
周平凡当即跪倒在地,伏在了师父的床头前,含着泪道,
“师父,徒儿不肖。
来给您认罪来了!”
秦槐却是舒心一笑,强撑病体,轻轻摸了摸周平凡的脑袋,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