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秦人憨厚沉重的呐喊声，响彻整个秦国的政事堂，从屋顶，飘散到了外面，响彻栎阳城的空……

四月初三，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栎阳城的集市，因为天气晴朗，比之平常，要热闹了一些。

栎阳南市，就是栎阳城南门内城一出农贸交易大市场。更确切点的来说，这里，其实一块面积相对来说比较大的广场。

在这个大市场，从南门大门进入，这里头，各种皮帐篷，布帐篷，到处林立。各郡县的百姓，蜂拥而至。

即便是不来淘货，来凑个热闹，心情也是愉快的。

在这个大市场里，有各种各种牛马羊等牲畜，还有各色的山货农具。铁料、铜器、陶器、或者一些蔬菜和各种五谷杂粮等等，林林总总。

这里的人，大多是使用铜钱或者铁钱来进行交易。亦或老刀币，或者绢帛也行。绢帛在这里也可以当成货币使用。

而这里的大多数秦国人，在与别国商贾进行交易的时候，大多是以物换物。

没办法，秦国人相对来说，手里是真没什么钱，大多是用一些绢帛，或者牲口皮张，或者鸡蛋什么的，来换一匹布，一只羊之类的。

当然，很大一部分，主要是来这里淘换农具的。

毕竟，春耕马开启了。

四月赶集，五谷农具。这是老秦人的农谚。

秦国因为穷困，所以，全国下，也没有一个像模像样的商业集会之处。所以，在这里的每个郡县，都会在每个月旬日，相约定期进行交易的集市——大集！

老百姓管这交易集会叫——赶大集！

大集从早就开始了，从早晨开始，远远近近的老百姓便络绎不绝的涌进栎阳城南门，到正午时分，集市中已经是人山人海了。

在正午最热闹的时候，从南门进来了一队秦国士兵。

这些士兵，抬来了一根十分粗壮的圆木，靠在南城门的墙根处。然后，这队士兵就待在旁边不动了。

这么多的士兵，居然在守着一根木头，国府这是要干啥？

卖木头嘛？

很多无事者，本来就是来闲逛大集的。赶紧过来凑热闹，开始对那一队傻乎乎站着，守着一根圆木的士兵笑嘻嘻的指指点点。

就在这个时候，内史景监来到了众人这一队士兵的面前。

朝着底下叽叽喳喳胡说八道的百姓们笑着道：“诸位秦国的乡亲，诸位秦国的父老兄弟姐妹们，下面，大家听好了。

奉秦国大司寇命，谁，要是能把这跟木头，从这南门口，抗到北城门口，赏十金！”

景监这话一出，底下的老百姓顿时如同苍蝇一般嗡嗡起来。

“啊？啥玩意儿？”

“抗一根木头，赏十金？”

“扯淡，太能扯淡。骗鬼呢！”

“然也然也，国府现在是越来越不着调了。”

“对对对，原先的政令，都是早晨制定，晚就改了。说话都没有个算数的时候，现在，来搞这个糊弄我们。”

“就是，原先还说，当兵打仗可以挣爵呢。结果呢，你看我家，老大老贰老三，都打死了，屁的爵没有，就给了几十个铁钱，连买一副棺材都不够。抗一根圆木，给十金？”

“扯淡的，就是为了看我们老百姓笑话。国府最不讲信誉了。不能信他们的话出丑。”

“就是，阵杀敌断了腿，国府都不赏一个钱，抗跟破木头，就赏十金，当老秦人是傻子噢……”

“对，现在国府说话，就像放屁一样。次不是说减少天地税赋。结果咋样？还他嘛涨了，这不逗人呢嘛？”

“国府无信，决不能信！”

城北门口的人，越来越多，但是，就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前一试。

国府的信誉，居然差到这种程度？

这是令过来人秦庶心中震惊不已的。

百姓居然对国府，完全没有了一丁点的信任。

这样的国家，不衰败，简直是天理难容。

特别是在这冷兵时代，国府无信，国家哪里来的战斗力和凝聚力啊……

事情，比自己想象的更糟糕……

秦庶从轺车里跳出来。后面，跟着栎阳令王轼和卫鞅。后面，是一个捧着木盘子的小吏。

看到这等架势，老百姓们一下子就看出来了，这是大官来了。于是不再哄笑起哄。

秦庶前，看了看百姓，看了看景监，冷冷的丢出一句话：“涨！加到三十金！”

秦庶就不信了，重赏之下，他就没有一个勇夫。

景监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高声呼喊：“诸位，为了昭明国府的信誉，我秦国大司寇说了，这根圆木，赏金加到三十金。

不管是谁，无论男女老少，只要能把这跟圆木，从南城门口，扛到城北门口，即可领赏三十金，决不食言！大家请看，这，就是赏金。”

景监解开小吏托着的木盘，黄灿灿的金饼，在阳光的照耀下，灼灼生辉……

底下的人顿时差点被那黄灿灿的金饼晃瞎了眼……

迅速开始进入了沸腾状态……

“咦，大司寇谁哪个？”

“没听说过，秦国也没有犯人，一个空头大司寇，说话能算数嘛？”

“算个屁的数？国府说话都不算数，一个空头司寇，说话岂能算数？那可是三十金呐……”

“国府的官员都一个德性，说话朝三暮四，你要是敢抗，保证不等到北门，就变卦了。”

“然也然也，咱可不能那个当，丢人哩。”

底下的民众，絮絮叨叨，说着说那，但是，就是没有人前。

连试都不愿意一试。

见此情况，秦庶的内心，为秦国国府在民间的信誉如此操蛋，而感到一阵阵凄凉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