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甘龍离去,留下在一地茫然的老世族首领们。
领头人已经离去,他们在待在这里,还能搞出什么幺蛾子。
杜挚第一个愤愤的拱手:“臣告退!”
孟坼等人也相继跟着拱手:“臣告退!”
哗啦啦的,就这样,这些人全部都撤了出去。
整个政事堂,留下秦庶和嬴渠梁。
嬴渠梁并没有因为老世族的暂退而高兴,反而是一脸的担忧:“这下子,算是跟老世族彻底翻脸了。”
秦庶道:“这是注定的。新法,撼动了老世族在秦国的绝对权威地位和利益,与其翻脸,是早早晚晚的。”
嬴渠梁从君位走下来:“他们会就这样善罢甘休嘛?”
秦庶摇头:“绝对不会!这只是新法实施以来的第一个浪头,以后,还会有更大的浪头接踵而来。这是变法所要付出的代价。
这世界,从来没有什么事儿是那么一帆风顺,更何况,君要做的事,是改变秦国数百年来的旧弊。这注定是一场漫长的较量。”
嬴渠梁在地下走了几步,猛然抬头,看向秦庶:“要是他们真的反了,怎么办?”
秦庶一脸冷清:“凉拌!将老世族一网打尽。秦国倾尽全国之力,将所有老世族全部灭杀。”
嬴渠梁闻言,浑身一哆嗦:“这样,秦国岂不是要灭亡了?”
秦庶依然一脸冷清:“谁说的?当自己国家的人,已经不在为自己国家出力,那它就不在是国家的助力,而是阻力。
阻力无用,无胜与有。而且,我不认为,剿灭了老世族,对秦国就造成那样大的伤害相反,我还觉得会有利一些。”
嬴渠梁惊异:“此话怎讲?”
这时候,秦庶朝门外拍了拍手。
顿时,来了一堆的士兵,足足抬进来十几个大箱子。
秦庶挥手:“打开!”
士兵将箱子打开,顿时,里面漏出了一锭锭的金饼。
粗略计算,这也得有十几万金。
而秦国的国库,现在都拿不出一万金。
嬴渠梁惊异:“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儿?哪来的这么多金?”
秦庶微笑:“老世族们送的。老世族们以为送礼,我就可以网开一面,放了那些罪犯。所以,就送来了。一些其它的贵重之物,我全都擅自做主,与白氏商社兑换成金。因为,秦国现在不需要奢侈品,而是,需要钱。”
嬴渠梁看着这些金,有点动容。
即便从小长大,他在秦国府库,也没有看到这么多金。
嬴渠梁惊异的道:“老世族们,居然如此有钱?”
秦庶叹息道:“这些,不过是冰山一角,九牛一毛尔。秦国穷,穷在哪里?财货都在哪里?现在,君心里有点数了吧?”
看着那一锭锭的金,嬴渠梁默默点头:“真是没想到啊,没想到啊,秦国如此穷困,居然还能如此轻而易举,收集这么多金。须知,公父少梁之战,倾尽全国献金,才堪堪不过五万金……”
秦庶:“君,人心皆私,一个献字,即便是在爱国,人也不可能倾其所有以赈国难。钱,也就是国力,只有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能用的得心应手。这,也就是变法的重要意义。”
嬴渠梁默然点头:“我现在,多少了解一点了……”
秦庶:“事实就是如此,没钱,就不要指着国力凝聚。没钱,就不要奢望所有人都爱国。没钱,别指望国力强大。没钱,别指望国家强盛。
没钱,也别指望能一直打胜仗。没钱,也别指望别的国家怜悯你。甚至,连自国的老百姓,都有可能都在商量着,离开这个穷困之地。
国家不愿意过苦日子,老百姓,更不愿意过苦日子。君需要牢记,钱,就是国力!”
嬴渠梁郑重点头:“大司寇,我记住了。你尽管放手去做。秦国政事堂,我给你撑腰。”
秦庶微笑:“要的就是君这句话。我若在外面打打杀杀,君这边要是不撑得住,那么,变法定然半途而废。君想要结束列国卑秦的日子,就永远不会结束。”
嬴渠梁点头:“放心。”
秦庶:“哦对了,此次各个老世族的礼品金的兑换,尚有十万金没有回来。白氏商社已经去魏国调运。不过,我想请君应允,这十万金,调拨给我司寇府。
我要增加司寇府兵数量,精良府兵装备,匹配战马兵器铠甲之类。”
嬴渠梁一挥手:“秦国府库,本就没钱。钱都是你大司寇凭本事弄来的。你想怎么用,不用问你。当然,想走个过场,堵住悠悠众口,那,本公就封赐景监为府库总管。你跟他象征性的招呼一声,记录在册就行。”
秦庶大喜:“如此,谢过君相信秦庶。渭水大刑在即,秦庶还得赶回去。秦庶告辞。”
嬴渠梁感觉眼睛有点热,他挥手:“放手去做!”
秦庶离去……
嬴渠梁走到政事堂内,从一个箱子里,拿出一锭金:“黑伯,你怎么看?”
黑伯前拱手:“君,怕是不用老臣说了吧。大司寇忠心为国,做事雷厉风行。讲求实效,从来不玩虚的。
国库吃紧,这惶惶二十万金,若以我秦国旧制收拢的话,怕是三五年也凑不到。但是,在大司寇手里,如同儿戏一般就变了出来。
这就不是吹出来的能耐了,而是实实在在的本事。
而且,这不过是新法刚刚实施而已。老臣虽愚,但是也看得出来,大司寇的本事,莫说遍观秦庭,便是遍观山东六国,亦无此大才者也。
若是给大司寇假以时日,大司寇究竟能变出多少个二十万金?老臣不敢想。但是老臣可以肯定,秦国,定然是比之前的贫弱的秦国,强不知道多少倍也。”
嬴渠梁哈哈的笑着:“你如此吹捧大司寇,收了他多少好处?”
黑伯知道嬴渠梁这是高兴了开玩笑,连忙拱手:“君笑言,老臣无儿无女,孤身一人,要那好处何用?只盼今生能服侍君左右,吾生足矣。”
郿县!
清晨,朝霞刚刚穿破云层,郿县城四门箭楼便响起了沉重的牛角号,呜呜咽咽,酸楚悲怆。
人们从打开的四座城门涌出,奔过吊桥,争先恐后的向渭水草滩汇聚。
田野的大路小路,都有人手举着白幡,身披着麻衣,腰间系着草绳,大声哭嚎着呼天抢地跌跌撞撞的赶来。
渭水草滩的低洼地带,两千铁甲骑士单列围出了一个巨大的法场,将所有赶来的人群隔离在外围。
但四野高地的庶民们却如鸟瞰一般,看得分外清楚。铁甲骑士之内,七百名精选的行刑手红布包头,手执厚背宽刃短刀,整肃排列。
法场中央一个临时堆砌的高台,坐着威严冷峻的秦庶。
景监车英肃然站立在长案两侧。
长案前两排黑衣官吏,则是从各郡县远道赶来的郡守县令。
高台下密密麻麻排列的一千余人,则是秦国所有的村正和族长。
所有人都沉默着,偌大的法场只能听见风吹幡旗的啪啪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