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两人喜滋滋的离去,庞涓轻蔑的撇嘴笑了笑,继续低下头,看桌子的地图……
行军司马:“将军,你还没有教太子和卬公子如何进兵夺关,如此放手,任其而去,未免有些草率?”
庞涓微微抬头,看着行军司马:“你真的以为,灭秦,要靠这两个饭桶嘛?”
行军司马闻言,知道自己犯了大忌。连忙拱手:“属下多嘴,请将军恕罪!”
庞涓拿起笔,在一根竹简写了几个字,然后装在竹筒里,递给行军司马:“连夜驱驰,送到龍贾老将军的手里!”
行军司马立刻拱手:“是,将军!”
……
秦国都城栎阳——政事堂!
古朴的大殿里,漆黑的青石地砖,漆黑的黑木柱子,里面,摆放着几张黑木案。
几乎没有别的什么东西,数十盏风灯,将整个政事堂照耀的灯火通明。
政事堂大殿的两端,秦国的中流砥柱大臣们,分别站在政事堂的两端。
首坐着的,正是刚刚登位不久的秦君——嬴渠梁。
堪堪二十出头的嬴渠梁接替的这个秦国君位,恰是秦国最穷的时刻……
嬴渠梁的老爹赢濕隰,跟魏国和西戎打了几十年,死磕了几十年。
结果,不久前的少梁一役,与魏国公叔痤死战,得以惨胜。
然而,自己也打死了。
秦国,陷入到了数百年未有的窘迫之中。
全国下,只有五万老弱残兵。
国库空空,粮仓空空,饥民遍野,无钱无粮无人……
此时此刻的秦国,可谓是七国之中最穷最穷最最穷的诸侯国,当然也是最弱的诸侯国。
列国卑秦,天下士子不入秦,被中原战国,称之为蛮帮的秦国,谁,都恨不得一口将它吞了……
少梁一役,算是彻底打空了秦国,打的秦国奄奄一息……
然而,这口气还没缓过来,魏惠王魏罂,在庞涓对秦国犀利的分析后,终于决定:痛打落水狗,不给秦国翻身的机会。
趁你病,要你命!
魏罂立庞涓为统军主帅,授予兵符印信,带兵十万,给予秦国最后的夺命一击,从此,永除大魏后患,为大魏将来一统天下,奠定根基!
大军惶惶而来,号称二十万!
秦国闻言,惶恐不已,不少的民众,已经开始偷偷摸摸的搬家了……
政事堂里,嬴渠梁扫视着这些国之栋梁。
嬴渠梁:“次少梁一役,秦国精兵耗尽。国力耗空,且魏国是由公叔痤统兵。
此番,是天下最强的名将庞涓,亲自领天下最强的魏武卒,惶惶而来。
不用嬴渠梁说,想必大家也知道了,数百年秦国,存亡危在旦夕也!
秦国,当何去何从?
今日,大家畅所欲言吧,有什么说什么,说什么都无罪!”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目光集中到了总领国政的大夫甘龍。
而甘龍,则是拄着拐杖,若有所思,并没有贸贸然说话的意思。
此时此刻,国家命运,一言定生,一言定死,谁,也不敢胡乱说话。
没有人说话!
将军赢虔看了看众人:“怎么了?
都哑巴了?
不就是二十万人嘛?
不就是不败神将庞涓嘛?
不就是魏武卒嘛?
老秦人,没有软骨头,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老秦人照打不误!
我先说,打!”
“对!干他娘的!”将军子岸大声回应赢虔。
“打!就算死,就算秦国亡了,也不能失了老秦人的风骨!”将军车英附和。
赢系氏族的人说话了!
嬴渠梁看了看老甘龍那边的老世族系,故意激将道:“看来,大家的意见比较统一。既然将军等人都说打,那就……”
“等等……”
这时候,老世族一系的人,终于站出来了。
站出来的人,是秦国老世族中最根深蒂固的‘孟西白’三族中的首领白氏一族的首领人物——白缙。
白缙前拱手:“君,臣觉得,不能打。
这无关怕死不怕死的问题,而是,秦国存亡的问题。
二十万魏武卒,且有庞涓领兵,以我秦国五万老弱残兵相抗,无异于虎口送羊。
此战一开,秦国必亡,君三思啊!”
老世族孟坼:“君,臣也觉得,不可意气用事。白将军说的对呀君,个人生死事小,秦国存亡事大。
老秦人风骨事小,延续秦国命脉事大。此事,尚需从长计议呀君。”
老世族西乞弧:“是啊君,魏国此番,重兵压境,老秦人虽勇,然则寡不敌众。匡逞匹夫之勇,于国无益也!”
君案的嬴渠梁闻言,看向总领国政的老世族首领甘龍:“有人说打,有人说不打。
大夫,你乃秦国三朝元老,总领秦国国政数十年,此事,你最有发言权。”
老甘龍沉吟了一下,拄着拐杖前,拱手:“君,臣斗胆问君一句。
君是想荣死而得秦人风骨,还是想苟活而保秦国国祚绵延?”
“这……”
嬴渠梁一愣……
这老甘龍,不愧是老甘龍。
这个皮球,由他嬴渠梁发出来,踢了一圈,结果,这个皮球又踢给他嬴渠梁了……
但是,尽管如此,嬴渠梁还是不得不佩服,老甘龍心思的缜密和眼光的毒辣。
事关秦国,嬴渠梁不能打哈哈,只得艰难的道:“如只为个人,嬴渠梁当死而不悔。
然则,为秦国国祚绵延,嬴渠梁甘背负骂名,忍辱偷生。”
如此一说,等于是国君变相表了态,这仗,不能打……
老甘龍得到了君主的意思,于是颤巍巍拱手道:“君明锐也,臣,也是这个意思。老秦人不怕死,然则,老秦人不拍死,秦国却不能死。
魏国此番二十万大军压境,对我秦国五万老弱残兵,此战,秦国十死无生也。
所以,以老臣之见,君,收拢兵马,弃都城栎阳,进陇西大山吧。
待我等养精蓄锐数年,再带大军与魏国一决高下,叫他们血债血偿……”
老甘龍的话,看似义愤填膺,然则,谁都知道,这是一种变相的妥协。
一股悲愤又窝囊的气氛,在秦国的政事堂弥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