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天气逐渐和煦温暖。花房的花草渐渐恢复了生机，温瑜与呼延良两人的生活在初返西京的不安定中也慢慢稳定下来。

这一日，呼延良下了早朝，有些事情处理便直奔兵马司，这一忙便忙到了日落西山。

下马迈进府门，见着温瑜似乎与何人在打斗，远远看着似乎是个女人。

呼延良踏地一跃，阻隔在两人中间，身子虚晃一下便挡过两人手中的长棍。来的陌生女人微微一愣，继续还要打，呼延良将温瑜手上的棍夺了过来将温瑜推到一边藤架下，自己倒是没有进攻的架势，闲庭信步般游走着阻挡，似乎没用力，但对手的棍却无法近身。纠缠了一会儿，呼延良旋身击打了一下对手的棍，力道快且狠，对面的女人一时间手臂泄力不及，棍被击落。

“神谷山来的？”呼延良放下棍，抖了抖外袍边往正殿走边说话，语气似乎是早已知晓，并无丝毫意外。

“王爷好身手，在下青檀。”青檀也整理了一下刚刚打斗乱掉的衣发，从头到脚地观察着走在前面的男人。他的身手似乎比坊间所传闻的更强，方才的打斗他看似是在躲避，实际上根本没有使出大部分功力，只是随手应付两下便已让人难以应付。打斗结束后，这个男人甚至没有呼吸急促地喘息声，足见气息平稳，内力深厚。

“青檀姑娘身手也不错。只是温瑜这徒弟未免太不合格了些，师傅的清欢棍也不学的透彻些。”

“王爷你认识青檀？”那日马场自己使了清欢棍，以王爷的水平看透并不奇怪，只是青檀这是第一遭来西京，怎么王爷今日一回府，便像是早就知道了的样子。

“让嬷嬷通知厨房今晚做些饭，本王请涂匡和韩尚维一同来吃饭。”呼延良回过头对跟着身后的温瑜说。

将温瑜支走之后，王爷在正殿为青檀赐了座。两个人目光对视了一下，都是明白人，谁也不先开口，便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过比起谁更能忍，这方面，青檀自然不是大王爷的对手。

“清欢大师派我来贴身保护温瑜。”

王爷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让她继续说话。

“王爷对我不必有敌意，我不会害她。”

“温瑜身边没有贴身人，你若不来，本王也是要给她寻一个信得过的。”呼延良自然知道青檀不是坏人。

“我在塔城的时候便曾接近过温瑜保护过她，想来也有些缘分。”

“今日你便留在王府里，晚上让下人收拾出房间给你。改日本王还有几处宅子，你去看看，挑一个住下来。”说罢大王爷叫来了管家，青檀姑娘今晚便留在王府里了。

“王爷不怕我是什么居心叵测之人？”

呼延良自然是不怕的：“清欢庙爪牙遍布，清欢大师手眼通天，任凭神谷山查本王？本王就不能查查你们？”正说着，王爷突然坐直了身体，往青檀那个方向凑了凑，压低了声音说：“温瑜是神女？”

“什么神女？”青檀没料到王爷突然如此直接地问。

“此事还有几人知道？”王爷的表情是沉静地了然于胸，青檀不知该如何隐瞒，又似乎，隐瞒也没有用处。只是，他是从何而知？又是以什么渠道得到了这个消息。

“你不妨实话同我说，天下之女之事牵扯的人越多，温瑜便越危险。”王爷将身子收回来，又恢复了先前胸有成竹的样子。

青檀想起下神谷山前，师傅的嘱托。

那日清欢大师一袭白衣，披着白袍，白纱半遮面，张口声音便是虚无缥缈：“呼延国大王爷呼延良便是这一世的天命之子。你此番下山，定要助力神女，尽心辅助。此人生性机警多疑，许多事情，他若已猜透，瞒着他也无意义。”

既然师傅交代，若大王爷猜透便不必瞒他。那眼下，青檀觉得神女的秘密便是可以说的。

“清欢大师与清心大师知晓，清欢庙同清心堂的大师兄大师姐应当也知道。修为尚浅的可能不知道，但呼延逸坤养在清欢庙，师傅频繁出手相助，神谷山上的人怕是迟早都会知道。”青檀想起启程前师傅和自己说的话，呼延良是天下之女的选择，从一定意义上，守护神女和守护神女的选择同样重要，“我不知道王爷是怎么知道的，但目前来说，呼延国不应当有人知晓神女之事。”

“神女，就是你们所谓的天下之女。神女选择的那个人，便是天命之子，将成宏图伟业。”呼延良其实确定这个消息也没有几日，这几日自己也在不断地思考与反应，“所以温瑜她的选择是……”

“她的选择是你。”青檀继续开口，“神女是为天下而生的女人。她的命运，从一出生便注定了。清欢庙和清心堂守护着神女，同时也观察考验着她们。神女只有做出选择时，才能获得清欢庙清心堂的守护。神女只有一次选择机会，她将终生忠诚于自己的选择。”

“如果选错了呢？”

“神谷山始终默认并辅佐被选中的天命之子。但如若被选中的天命之子事成前死去或主动放弃夺取天下，神女亦将殉国。”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神女便是命运棋盘上一颗最大的筹码，赌得便是那权利之巅的一位仁君，而赌注，就是自己的命。

正殿眼下没有仆从，殿外天色暗淡下来，呼延良只能感觉到自己听着青檀所说的话，心脏正在剧烈的此起彼伏着，甚至手指都有些许颤抖。他只能攥住膝上的长袍，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慌乱，“那她如果改变选择呢？”

“神女一生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如果说还有改变的机会的话，那便是用生命。正常状态下，一朝天命之子与天下之女死亡后，才会产生新的神女，并选择出新的天子。但如果神女改变选择，则需要通过殉国来实现。殉国后被新选的天子则将获得神谷山的庇护，但神女将不再存在，直至下一代重新来过。”

呼延良在脑中迅速还原出来龙去脉。简单的说，温瑜作为神女，已经选择了自己作为天子。那么接下来的日子，自己的责任便是接管呼延，乃至一统天下。如果在此过程中，呼延良自己放弃了争夺权力或者中途败亡，那么温瑜作为一颗弃子，也是落得死的下场。

从今以后，他与温瑜便是真正的同生共死。呼延良问道：“神女选择后的这些危险，温瑜知道吗？”

“知道。”

“那她，还是选择了本王？”

呼延良到此时才知道，当决定同自己返回西京时，是做了多么郑重的一个决定。温瑜将自己余生的一切，全然托付给了自己。如此这般，自己又怎么能再去怀疑她坚贞不渝的爱呢？

“那清欢大师和清心大师是如何承继的？”神谷山的传说流传千年，呼延良从史书传记中也曾看过许多。只是今日方才真正窥探到神谷山真正的权力渊源。

“与师傅有关的一切，你我无从知晓。”实际上，青檀也并不十分清楚。

呼延良点点头，并没有为难青檀，没有再多追问。他张口说话，声音却有些沙哑：“你同本王今日所说不要被第二个人知道”。

青檀也点点头，看了看王爷说道：“这世间，想保护她的，不止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