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祭礼之后,大王爷便加大力度整顿军务,为出征塔城做着最后的准备。海东青陆陆续续带回来了各地盐号的消息,种种线索最终指向陈云之确实在塔城生活过一阵子,但确实不是塔城人。而陈云之最大的仇人,竟是南齐高官,身居高位到分布在南齐皇城的商都的盐号分号完全查验无能的程度。
春福宴那日接走霓姬的马车里坐着陈云之。陈云之方入西京不过数月,霓姬便从南齐而至,两人似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陈云之不是塔城人,不是呼延人,最大的仇敌又是南齐高官。大王府这前前后后地合计之后,陈云之是南齐人的身份,基本已经坐实了。
“陈云之是南齐人,经塔城又至呼延。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还有我见着的那个男人,又是什么来头?”比起陈云之,眼下温瑜更好奇地是那个俊美温润的陌生男人。
呼延良在白虎团忙了一天,眼下刚回王府,正陪着温瑜在用晚膳。温瑜所问的,也正是他好奇的。若是避灾,那陈云之出逃塔城或可理解,何故又辗转再来呼延。若是为了谋功名,又为何投入这但行风月事的老四门下。还有那突然而至的陌生男人,他从何处来,又往何处去?
“那男人,什么样?”呼延良没见到这人,只是回来之后听着温瑜复述了一遍那日的情形。
“皮相好,眉眼间也有十分贵气。只是身子似是羸弱了些,我探了探他的气息,气息也是病弱的。”温瑜还原着对那男人的印象。
“你从未见过?”呼延良试探地问了一句。温瑜摇了摇头,当真从未见过。
呼延良眼神沉了沉,心里有了猜测,但却没说给温瑜听。
难道他竟这般大胆,这么正大光明的就微服进了呼延?他想做什么?这陈云之和霓姬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暴风骤雨的前夜,天总是会亮堂着红光。就如同现在。呼延良敏锐地觉察到西京的暗潮汹涌,已然要从这阴晦的暗处翻到明面上来。这棋局已开,就是要到了落子的片刻了。一张巨大的网,将所有人笼了进去,只等着织网人收网。
呼延良信命,也不信命。他偏要试着去做那收网的织网人。
“静观其变吧。”呼延良看着温瑜又趁他想事情的时候,伸着筷子便往那冻海棠果的盏子里拣,拿筷子去阻她的筷子,“这海棠果刚从冰鉴里取出来,偷吃了一个也就算了,怎么还要吃?”
两人筷子交叉来回缠斗住,各自往不同方向使劲。温瑜刚夹住,就又被呼延良夺走。来来回回了几遭之后,呼延良见这颗海棠果上面的冰霜也化得差不多了,这才松了筷子。谁曾想,温瑜较着劲,呼延良突然松了筷子她力气没收住,这红红的小海棠果就这么滚下了桌。
温瑜生气地放了筷子,拳头打上呼延良胳膊,嘴唇撅得老高:“就怪你!”
“怎么怪我,怎么这方才几天,忌生冷的事儿又给忘了?”
“那……这冻海棠果盏子端上来了,我便眼馋嘛!”
呼延良饭吃得差不多了,看着温瑜碗里也见了底。便喊了嬷嬷收拾了餐桌,独留下这盏冻海棠果。呼延良不急不慢地拿了几沓公文放在圆桌上,一边吃冻海棠果,一边批阅。
海棠果口感糯,又味甜,呼延良是不爱吃这种甜东西的。要不是看着旁边小丫头气鼓鼓地直盯着自己,他绝对不会吃这么多。
眼见着就剩最后一颗了,呼延良瞥了温瑜一眼,正撑着头看着自己呢。冲她勾了勾手指,让她过来,温瑜便乖乖地将凳子挪了挪坐近了来。呼延良提着海棠果的叶柄,送到她嘴边,趁着她刚张嘴,又提走了。
呼延良心里想笑,脸上没表露出来。心里想着这丫头的年纪当真是空长了,这么大的人了,调戏着还像个小丫头一样撒娇闹脾气。看见呼延良将最后一颗海棠果塞进嘴里,温瑜这就伸了酥拳直往他身上打。呼延良顺势将她拉进怀里,捧着脸撬开嘴,将海棠果渡进去,然后饶有兴趣地看着怀里的人脸一点点涨得通红,一直红到耳后和脖子。
门外有人敲门,呼延良这才放过她。松了手,温瑜便捂着脸跑远了些,坐在书案前,手忽闪着深呼吸。看着温瑜那边差不多了,呼延良这才喊了人进来。
来得人是涂匡,递过来的是机卫所今个刚收到的情报的誊本:“我们的人刚收到消息,正式的消息估计后日早朝会报上去。”
度支司近日刚刚调配了各州郡府下半年的用度,这往陇南郡运银的银车刚行进陇南便遇上了悍匪。十几位押运官银的士兵惨死,几大箱官银不见踪迹。
“多少两银子?”呼延良仔细想了想,最近这几日,自己手上关于银两的杂事可真见了不少。从那两个贪污军饷的小吏,到青檀被污蔑贪污,再到这陇南的官银失窃。莫非真是大战在即,时局动荡起来了?呼延良觉得蹊跷,不该这些事都这么密集地往自己眼前凑。
“回王爷,两箱黄金,两箱白银。”陇南郡半年的官饷,着实是不小的一笔。没了这银两,陇南郡修桥补路,治辖郡内各镇村,包括衙役的饷银都要耽搁。
陇南府的位置正卡在西京到伊尔郡之间,是出征粮草补给的必经之地。攘外必先安内,在出征的节骨眼上,陇南这般险要的郡府定不能出乱子。
呼延良觉得事情发生的时机蹊跷,定要找个放心的人亲自查办,想了想去,想起前些日子韩尚维同自己说的话,既然如此,那便给他个出西京经风浪的机会。
两日后御前,呼延国君知道陇南官道劫案后雷霆震怒,当下便要出个朝廷大员挂帅亲查。其他府先前没有人选准备,措手不及提举哪一位,大王府便率先提举了前机卫所韩主事。国君一盘算,韩尚维资质能力官位都合适,当下便封了陇南提督,即刻出发前往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