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四十二章 软肋(下)(1 / 1)桑之一叶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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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呼延禹十六岁。

那一年呼延良痛失爱妻后开始兢兢业业地处理朝政,大刀阔斧地改革朝局,明里暗里积蓄了不少力量。呼延禹早年对这争权的事确实是不感兴趣的,临风月下吟诗作赋有何不好?只是后来,九姑姑送了一封信来后语重心长地同他说,“你母妃命苦,生你时难产而亡,你哥哥他因此迁怒于你也是在所难免”。

九姑姑说,若是你不为了自己活下去,他日呼延良继位登基,当年母妃罹难的血海深仇,都迟早算到呼延禹头上。

九姑姑说,你看你的好哥哥这么厉害了,还不是国君一句话一对苦命鸳鸯就此劳燕分飞?你若只做个闲散王爷,将来如何自保,又如何保护你心爱的姑娘?

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自那之后呼延禹开始暗中观察兄长的动态,而那时又恰逢呼延良尚未从温瑜离开的悲痛中走出来的时候,于是呼延禹便愈发觉察到兄长对自己的冷淡与仇视。

四年前,呼延禹本受命督查温都余孽,却在大殿上被王兄一句“四弟尚幼,难当大任。”失了差事。四年前,呼延禹想入白虎团为将,却被呼延良寻了借口挡了又挡。少年那一番渴望有所作为守家护国的志气,全然被这个比他优秀又比他能干的哥哥折煞了。渐渐地,仿佛西京所有人,连同父皇兄长,都以为四皇子是个只擅吟诗作赋的。

也罢,既然如此,那呼延禹便彻底遂了他们的心意。不就是吟诗作赋游手好闲,不就是游戏人生做个风流浪子,有何不可?

也就是四年前,呼延禹看着呼延良痛失爱妻,心里默默警示自己,若人世间真有情关难过,他这一生断然不要踏入这情字牢笼。比起从未得到,得到后又失去才更令人痛苦吧,更不用提那种因为牵挂与惦念夜夜难寐的相思之苦了。

可呼延禹的这些事,呼延良是全然不知的。在呼延良的世界里,四年前他一门心思要肃清温都一案,于是不放过任何与温都有关的大事小事,与温都有关的事项上他虽自己不出面但均是派了心腹跟进处理。至于白虎团,呼延良只觉得出生入死生死难测,心疼这个弟弟罢了。他固执地认为,兄弟三人,有他一个人出生入死便足够了,他日若是马革裹尸战死沙场,起码护住了两个弟弟,也不算是愧对母妃的在天之灵。

恨?呼延良并不知晓这恨从何而来。但今夜之后,呼延良决心查一查这些年究竟是何变故引得兄弟二人如此误解。

呼延禹一身黛蓝镶金锦袍,见呼延良目光如炬却沉默不语,黛蓝锦袍与鹰纹银袍布料交叠在一处,他俯首帖耳道:“那我的好哥哥,这一遭,若我说我想要那一方国君玉玺,你还会让给我吗?”

四岁时,呼延禹看中了哥哥碗里的煎饺;八岁时,呼延禹拿到了哥哥的银光长剑;十岁时,呼延禹夺走了哥哥腰间的和田玉箫;十八岁封王时,呼延禹看上的是哥哥手里那处西京风水宝地的宅子。就连前不久,呼延禹遍寻不得的粉碧玺原石,也还是哥哥最后赠予的。

只是这一次,呼延良偏了偏头撤了一步,鹰纹银袍与黛蓝锦袍错开距离。

不能。国家大事岂可儿戏。更何况,呼延良想起温瑜天下之女的身份。

明日出征,呼延良这便要走。行至如烟阁院门处,他又顿住脚步,看着朱墙红瓦。

“不要动温瑜。”

既然秦岚岚、傅茹娘、叶可卿以及那胭脂香粉铺子的紫衣女人皆是呼延禹的人,呼延良甚至冥冥中有些察觉,或许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事情也有呼延禹牵扯其中的印记。

不过好在,截至目前,呼延禹只是在他的底线上试探了一圈,对于温瑜也只不过至于威胁并未真正危及她的性命。

否则,若是他真的动了温瑜的性命,呼延良恐怕便不是今日孤身前来攀谈的姿态了。

呼延禹邪魅一笑,声音听着飘渺无依:“我的好哥哥,为王为皇者,最忌讳有如此软肋。”

“你不要动温瑜,本王日后也愿意保贺兰敏之一命。”

呼延良也轻笑一声回敬,若是提起软肋,谁又见得比谁更胜一筹呢。

不过皆是为情所困的用情至深之人,何必苦苦相逼。

惨败的如烟阁又恢复了寂寥模样,呼延禹在呼延良离开之后独登危楼。如烟阁内的木质楼梯已经风化酥动,呼延禹手指沾着一层厚重的灰尘。

与呼延良和呼延朗不同,对于这一处如烟阁,呼延禹并无任何记忆。可也许真的是血脉相通的默契,早在许多年前他初至如烟阁时,他便感觉此处有些不同寻常的熟悉。

呼延禹凭窗而立,脑海中回忆着这几年自己的筹谋计划。纳妾是假,招徕杀手是真;流连风月之地是假,掩人耳目是真;两耳不闻窗外事是假,在朝堂上笼络人心是真。

不得不说,他的这个好哥哥可还真是树大招风。呼延禹只是稍微表露出与他较量的意图,九公主,几位朝中重臣,甚至是远在南齐国的那一位,都立刻响应给予了他不少帮衬。

明日出征之后,便又将是一副新的局势与图景。这一遭呼延良出征塔城,有些事情便该有个定数了。

至于温瑜?呼延禹转动着指间佩戴的粉碧玺戒指,宝石在月光下泛出幽幽的光泽。他的桃花眼眨了眨,仰头去看天边悬着的玄月。一时间,呼延禹想起四王府里那个小姑娘,想着呼延良方才说的“你不要动温瑜,本王日后也愿意保贺兰敏之一命”。

也罢,既然如此,那他便心慈手软成人之美一次。毕竟他呼延良的名财权色,他最没兴趣的便是这“色”了。

晚风将摇晃的旧木门窗吹得咯吱作响,呼延禹看着门扉晃动的频率,双目失神眺望。

昨日之日不可留,过眼云烟间,少年心事早已失尽。

我的好哥哥,我们,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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