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五?
宋倾辞绞尽脑汁地回忆着,哥哥身边好像是有这么一号人,但她只是跟他打过照面,连话都没说过。
“不算认识。”她实话实说,“我见过他,但是没有说过话。”
沈川轻哼一声,毛躁的头发在他眼睑上方投下暗沉的阴影,他慢腾腾的坐起身来,从右侧的风衣口袋里掏出一支录音笔,按下播放键前还特地看了她一眼。沈川再次看向她的瞬间,宋倾辞的心被冻成了冰渣渣,那眼神不带温度,就像在说:还不承认吗?等这录音放出来可就晚了。
宋倾辞被他的态度伤到了,心搅成了一团。她这会儿特别想哭,委屈的不得了。
“不认识就是不认识!”回击的语气里带了些气急败坏和些微的哭腔。
但他不为所动。
播放键按下去了。
那是徐五的口供,他说自己的货皆来源于小食铺子,铺子的老板,也就是宋倾辞,就是供货的人……
“这是诬陷!”宋倾辞浑身冰冷,气到发抖,“他说的那些,我根本就不知道!”
“按照徐五所说的,疾猎队在你的铺子里搜到了全套的制药工具,在不止一个地方发现了你的指纹。”沈川把录音笔重新收起,叹口气,“该说实话了。”语气就像在下最后通牒。
他凭什么冤枉她!
她明明没有说谎!
不该是这样的啊!
难道真像哥哥说的,他的目的就是打败宋氏集团,为此不惜伪造证据?!
在哥哥那里无从下手,所以开始栽赃自己了吗?
可他们之前不还好好的吗?他说过忙完这段时间,就一起去旅行的啊!她甚至以为他会向自己求婚……
宋倾辞很愤怒,什么配合工作的想法全都去了九霄云外,她想要辩解,可嘴巴却如同被粘上了一样,无论如何都张不开。
她急的满头大汗,再去看沈川,却发现他在氤氲的空气中逐渐模糊了身影。
……
场景转换。
她站在法庭上,周围是一张张陌生又冷漠的脸。
沈川正一件又一件的向法官展示着她的罪证。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审判,因为作为被告的她只是个旁观者,连半句辩解都不能有。
她被判了死刑。
行刑的地方是一间空旷的,四壁贴满了铁皮的屋子。房间里没有窗户,只有一盏瓦数不高的灯在头顶晃着,灰暗的基调正如她此时的心情,被阴霾笼罩,憋闷的快要窒息。
她被带到一张狭窄的小床上,被要求躺在上面,穿着隔离服全副武装的行刑人将她的手脚拿皮带固定,她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除了哀鸣,什么也做不了。
行刑人拿出一支针管,要给她注射。
时钟滴滴答答,注射针头已经贴在了她的皮肤上。
此时,她倒是平静下来了,眼神放空的望着光秃秃的天花板,想着,死就死吧,也算是解脱了。这短暂的一生啊,在哥哥为她构筑的虚假的欢乐城堡里,快活的过了20年。
然后恋爱了,高塔上的小公主为了她的王子离开了城堡,走入了满是尘埃与无奈的凡尘。
凡尘不完美,可她掏心掏肺的爱过,就觉得这辈子也不算亏。
宋倾辞的眼睛缓缓闭上,可在最后,却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眼睛倏然张开,是他。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此时,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深邃的目光冰冷却空洞,连总是毛躁的黑色短发,都有些无精打采。
她希望他说些什么,哪怕是失望或者指责的话,可他紧抿着双唇,不发一言。
宋倾辞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场景,圆月、公园、香烟点燃后缓缓上升的白色轨迹……
那时的他穿着一件白色T恤,松松垮垮的沙滩裤,趿拉着一双拖鞋,一向白皙干净的脸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她从没见过他如此不修边幅的一面,只是人虽然浪荡不羁,却又有一种该死的勾人的魅力,荷尔蒙爆棚。
她是在深夜被他约来的,本以为会是场浪漫的约会,没想到看到的却是脆弱忧郁又颓废的他。
而就在她心疼不已的想要给一个爱的抱抱时,他说出了让宋倾辞如今想来依旧心如刀割的话,“你来了。”他的眼神无光,面容冷漠,“约你出来,主要是想说,咱们必须得分开了。”
“什么?”她有些不明白。他的话太过突然,突然到她根本就没往分手上面去想。“你又要去加班吗?”她以为他说的是,自己要去加班,约会又要泡汤了。
这种事常有,疾猎者们工作繁忙,她理解。
虽然心酸,可她依旧笑着,“没关系,你去忙你的!你明早想吃什么?现在加班的话,明早应该是在总部大厦吧,我……”
“宋倾辞!”他打断了她。
她懵懵的看着他,好像这时才发现他的神情不对,很是忐忑的问,“怎么了?”
“我是说,我们该彻底分开了。”沈川掐灭了手上的烟头,最后一缕孤烟也已经被风吹散。
她似乎闻到了他身上的烟草味,浓烈的味道呛的她喉咙生疼。从前,她并未觉得这味道不好闻。
“彻底分开,就是分手!懂?”
………
宋倾辞猛然惊醒,不!不对!这不对!全是假的!
她挣扎起来,成功避开了刺入她颈部的针头。
这是幻境!
一切都是假的!
挣开手脚的束缚,推开穿着防护衣的人,她坐起身来。
起身的瞬间,所处的环境又变了。
记忆回笼,她记起了那个月亮无比美好的夜晚,在月季跟蔷薇花开的绚烂的篱笆墙下,他烟不离手一根接着一根,在最后一根烟燃尽前提出分手。
也记起了分隔五年她的心力交瘁,思念成疾,还有自己已经死掉,并且重生在了异界的事实。
幻境就像是绚烂的烟花,恢弘的展现过美丽之后,早晚都会溃散。
周围的一切重新变得空白,那些扭曲诡异的街道、建筑、车辆统统消失。
宋倾辞站在湿滑的盘道上,前不见行人,后不见来者,心中生出无限的怅惘与孤独。
“你很信任他?”一个雌雄莫辨的声音突然响起,它在向她的灵魂发问,“觉得他不会任由你死去?”
知道这场心魔试怕还没完,宋倾辞重新打起精神,但她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他会相信自己吗?如果刚才的事情真的发生了,他会认为自己是无辜的吗?
越想越觉得受伤呢。
她摇摇头,怕这声音的主人看不到,补充道,“他是再嫉恶如仇不过的,若我真的犯了错,他不会救我。”说完又自嘲的补充了一句,“亲自把我抓起来这种事,他倒是干得出来。”
“那你是如何突破心魔障的?”这声音似有疑惑。
“场景的漏洞太多了。”不光各种魔性仿造的东西容易出戏,“在我们那里,如果我真犯了罪,沈川是要避嫌的,他怎么可能会亲自审问我,并且出庭作证呢?”
“就因为这?”那声音有些懊恼,“真是奇怪的习俗。”
“还有,我虽然知道他绝不会对我网开一面,但我相信他的业务能力。”宋倾辞勾起嘴角,突然笑起来,话说的既骄傲又苦涩,“他或许不会信任我,但绝对不会冤枉我!”
“奇怪的答案……”
………
五天的时间,宋倾辞终于爬到了山顶,在迈上最后一级台阶时,那感觉像是过了500年,恍如隔世。
而当她看到上观派巍峨的山门的时候,腿一哆嗦,差点没从山顶上再滚下去。
站定之后,拍拍胸口,等余惊过去,再看那如同人间集市一般热闹的山门口,内心不由庆幸:还好没人注意到她,要不然可就丢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