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正各自吃饭,那人见木桃不喝酒,忽然开口逗他说,“小兄弟,到了我们楚州,你怎么能不喝酒啊。”
赵玖正要帮她推辞,木桃已开口说道,“《尚书》中说羲和因为饮酒,误了正事,被尧帝处死。我酒量太浅,恐饮酒误事,恕不能奉陪。”
木桃本想嚷一句酒有什么好的,但此刻对方身份未明,便不敢造次,老实地回绝道。
“唯酒是务,焉知其余?除了喝酒,还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来到我楚州酒乡,喝酒才是大事。”那人笑道。
“郎君有故友从远方来,在郎君心中,这位故友一定比饮酒作乐更重要,否则郎君一定应该去饮酒作乐,而不是来迎接故友。”木桃道。
“哈哈哈哈,你说得对,不过酒逢知己千杯少,比喝酒更重要的便是和知己一起喝酒啊。”那人笑道,“我来迎接这位故友,正是为了同他一起喝酒啊。”
“听小兄弟口音,你是扬州人?”那人一边自斟自饮,一边又问道。
“是的。”木桃答道。
“扬州城里曾经有个葫芦肆,那葫芦清是难得的好酒。”那人叹道。
“你还喝过葫芦清?”木桃惊讶道,她知道葫芦肆作为酒坊十几年前就关门了,可能那时候木桃还没出生,眼前这人看起来才二十多岁,怎么会喝过葫芦清呢?
“我有个酒友从前藏了一些葫芦清,我在他那喝过,还听他说了葫芦肆的故事。”那人说道。
“哎?我都一直不知道。”木桃好奇道。
“说葫芦肆的主人姓杨,本是个孤儿,年轻的时候原本是与人一起往长安贩卖铜器,不料途中大病一场,只得将铜器交付朋友代为售卖,没想回来后那位朋友却不承认合伙一事,贪了他的货钱。他心灰意冷,便往山中想要出家,却巧遇了一个老道长,那老道长看他身世坎坷,秉性纯良,便送给他一个制酒的方子,就有了葫芦清。”那裴二郎介绍道。
“这个故事我也知道,我还以为你知道葫芦肆为什么关门了呢?”木桃失望地说。
“那我也不知道了,只知道他得罪了人。”那人摇摇头道,“只是可惜了这个仙方。”
正说着,忽然外面传来一阵骚乱声,只听有人喊到,“抓贼啊。”
窦三郎靠窗最近,便扭头看向下面发生了什么事,不知他看到了什么,提上剑就往外走,赵玖也赶紧跟上,一边对木桃说,“你们便在这里,哪儿也别去。”
又向裴二郎一拱手转身下楼去了,那裴二郎居然如未闻一般继续喝酒,木桃与影娘站起来走到窗前往外看去。
只见一群捕快自码头的方向跑过来,赵玖与窦三郎同一人往另一边跑去,不多久便消失在一处巷子前,那些捕快追了过去。
木桃和影娘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想要下楼去打听一下,那小二已经哭丧着脸走了上来,“裴二郎,您也算我们店的老客了,看在我们店的酒能入得了您的法眼的面子上,能不能请裴二郎行个方便,下去跟他们解释解释,我们店家一向奉公守法,不会勾结什么盗贼啊。”
“你得先告诉我楼下究竟何事?”那裴二郎被这小二说得莫名其妙。
“广陵府的捕快,在我们店外,说我们店勾结盗贼,要进来搜查,可是我们店向来做的清白生意,何来勾结盗贼啊。”他一边说,一边拿眼睛看着一旁的木桃与影娘。
“你们店开门做生意,跑进来些盗贼也是正常,让他们进来搜便是了。”那裴二郎慢悠悠地道。
“可是,刚才那些捕快追的人,便是被与您同桌吃饭的两位给救走了。”那小二说道。
“广陵府的捕快也能到我们楚州地界来撒野?”裴二郎不高兴地说道。
“说是,说是有个叫冉六的在樊梁湖上杀了人,跑到了楚州,所以广陵府的人才追了过来。”那小二结结巴巴地说道。
冉六,木桃心中一惊,可是窦三郎并不认识冉六,为何只往下瞥了一眼,就立刻带剑下去了呢,这冉六如何又惹上命案了呢。
正说着,那些捕快便上了楼,走到了他们的包厢前,那掌柜的战战兢兢地说道,“各位官爷,那两人真的只是在我们店吃饭,小店没有跟他们勾结啊,裴二郎您是知道的。”
裴二郎问木桃说,“你们认识那冉六?”
“不认识。”木桃心想,虽然她知道那冉六,可是大街上许多人肯定都知道冉六,这也不能算认识啊。
“他说不认识。”裴二郎轻慢地说道,“你们可以走了。”
“你是何人?”那为首的看裴二郎看上去就弱不禁风一布衣,还敢如此傲慢,便不高兴地说道,“我们追的不是冉六,是冉六的同党。”
木桃这才想起,窦三郎所说的账册,便是一个叫刘远的人给他的,而且没有直接给他,只说是寄存在了一个叫冉六的人手上,难道窦三郎他们刚才救下的便是那刘远?
“那你们去追那同党啊,来这里做什么。”裴二郎仍然是一副不把他们看在眼里的架势。
“这二位便是与他们一道的,我们要带回去问话。”那捕快向木桃与影娘二人一指。
木桃突然反应过来,这些人千里迢迢从扬州追过来,清楚他们同行四人的特征,难道还是跟杏花楼的案子有关,杏花楼起因于那本账册,如今这账册正在冉六的手中,卢万石已经知道了窦三郎的身份,却还纠缠不放,上次被楚州司马逼走了,如今却又派几个捕快来,不知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只是他们刚到楚州,这些人便追踪而来,未免也太快了些。
“我听闻行商的人到了一处码头,都要先去拜拜,叫做拜码头。你们在扬州府横行惯了,到我们楚州府也能如此无理嘛。”裴二郎不悦道。
“你是何人,竟敢阻拦官府办案?”那人继续问道。
旁边的掌柜面如土色,不知道这扬州府的捕快是吃错了什么药,到了别人的地界也不管对方是谁,便这么放肆。
裴二郎放下手中的酒杯,微微一笑,“我也不是什么人,也没有阻止你们办案,你们想去追什么杀人犯请自便,但没有证据就想在我面前带走我的朋友,那就别想了。”
那捕快终于感受到了一点异样的气氛,一时间僵持在那里,木桃有些意外,没想到萍水相逢,裴二郎却会出手相助,却不知这扬州的捕快,到底怕不怕这楚州的神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