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黄昏,咸阳,章台宫内。
秦王稷的榻前。
“范雎,我大秦遭此劫难,你就是最大的罪魁祸首!现在还不辞去相位,闭门思过,更待何时?”
“姓魏的,你想公报私仇吗?范相纵然有过,自有王来处置,哪轮得着你来评判?别以为吾不知道,前日晚,乱起之时,你只知自保,根本就没来入宫护卫王!最应该的闭门思过人,是你!”
“放屁!前日晚间,吾分明就带宾客二十余人入宫为宿卫!倒是你姓卞的,身为赵国人,却在秦国为官。说不定,就是你勾结赵偃,出卖我大秦,做了赵国的内应!”
“魏羊,你血口喷人,我跟你拼啦!”
“谁怕谁?我打死你个赵国细作!”
“我打死你个公报私仇的小人!”
……
好么,此时此刻,章台宫内,这个大秦中枢之地,众大秦贵人非但吵闹不休,而且大打出手!
不只是两个人在打!
双方各有拥趸,已经二三十人参与了打斗!
双方的污言秽语,更是层出不穷。仔细一琢磨,绝对能牵扯到秦王稷的头。
此情此景,不但有失贵族体统,简直连市井中的百姓都大大不如!
“这……这些人就是我大秦的栋梁之才?寡人的江山,就靠这帮子畜生来守护?!”
秦王稷悠悠醒转,并没有立即睁眼,而是细听周围的动静。他刚听了一会儿,就好悬没再次气晕过去!
这帮子人,没一个好东西!
那个魏羊,叫嚣着要范雎闭门思过,真的是为了寡人吗?扯淡!一方面,他素来和范雎不和,乘机发难。
另一方面,这魏羊是太子柱的人。他是想借着打压范雎,在寡人醒来之前,直接拥太子柱位!孽子,现在你已经这么迫不及待了吗?
那么,跟魏羊对打的卞书,就是好人了?
更是扯淡!
卞书,是自己那个好兄弟公子芾的人!
他这么帮着范雎说话,是为嬴芾拉拢当朝宰相范雎。一旦寡人不治,嬴芾若能取得范雎的支持,未必就不能登秦王之位!
这就是寡人的忠臣们?
看来,赵偃火烧咸阳城,寡人昏迷不醒,他们都露出了真面目了啊!
该死!
赵偃该死!
这些人也该死!
通通该死啊!
“住……住手!寡人…寡人,还没死呢!”秦王稷再也忍不住了,发出声来。
“啊?王醒了!太好了!”
“快!快传太医!”
“天佑我大秦啊!”
“父王,您终于醒了!儿子真是……真是太高兴啦!”
……
众贵人顿时停止了殴斗,围拢在秦王稷的面前嘘寒问暖。脸的笑容,比花都要好看!
在秦王稷眼中,却是充满了虚情假意,比地狱中的厉鬼还要丑陋!
他努力地坐了起来,深吸一口气,道:“放心,寡人吉人自有天相,已经度过了目下这道难关。现在,你们告诉寡人,这次变故,我大秦……到底损失了多少勇士?”
“这……”
呼啦~~
人们闻听此言面露难色,齐齐后退,把大秦宰相范雎凸显了出来。
范雎无奈,轻咳一声,道:“王不问物而问人,真是大有明君之风也,臣为王贺,为大秦贺!”
这也算好消息?
这也值得你拍马屁?
那真实的情况,得有多坏啊!
秦王稷心中一股极为不祥的预感升起,道:“快!快说!我大秦,这次到底战死了多少将士?”
“启禀王,这次赵偃虽火烧咸阳城,但他是从少府和官府衙门烧起。当时,官府中当值的人并不多。火大之后,百姓已经逃离家中,葬身火海中就更少了。据微臣统计,真正葬身这场大火的,不过八百四十七人。咸阳城外那场大战,赵偃也只是看起来所向披靡,我军真正战死的,不过一千四百六十五人。此战,我大秦损失两千人左右,可称微乎其微。”
账能这么算吗?
战一千四百六十五人,那受伤的呢?起码五倍于此!
这就是万人的伤亡了!
而且,伤亡之人,肯定是我秦军精锐!
我咸阳大军,总共才五万人啊!
秦王稷一听就明白了,宰相范雎是在粉饰太平。
此战,大秦的损失,真是太严重了。
而且,这还只是人员的损失!
“财……财物呢?”秦王稷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他既想听,又害怕知道那个真相!
范雎硬着头皮,含含糊糊地道:“大秦少府所存物资……十不存一。城内衙门,十损其六!十万百姓……无家可归!请王下旨,调外郡粮草赈灾!”
“你……你说什么?”
秦王稷猛地站起,薅住了范雎的脖领子,道:“你……你再说一遍!你把话,跟寡人说清楚!”
“臣想说的是……”范雎没办法,硬着头皮道:“我大秦数百年珍藏,被赵偃付之一炬!准备支援长平前线的军粮,全部烧毁!如今咸阳,不但不能支援长平,还……还得请陛下调粮赈济!”
“赈济?长平之战进行了三年,寡人现在哪有粮食啊!寡人……寡人怎么对前方大军交待?寡人怎么对我大秦子民交待?寡人怎么对我大秦,历代先王交待啊?”
秦王稷越说越气,心如刀搅,手指南方,大骂道:“赵偃小儿,你……你……你不得好死,你……你实在是欺寡人太甚啊!”
哇!
秦王稷嗓子一甜,一口鲜血再次狂喷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