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弘治皇帝便吩咐拟了旨意。
只是在盖上大印之后,弘治皇帝并未马上派人宣旨,出言与谢迁,道:“这旨意便放于朕这里,明日早朝朕当着百官的面再做宣读,旨意一经下达,此事也算是板上钉钉之事了。”
谢迁脸上带起几分勉强的笑意,回道:“谢陛下。”
弘治皇帝能答应下这个事情,对谢家真算是格外开恩了。
谢迁道谢,弘治皇帝抬手示意,回道:“罢了,卿家若无他事便去忙吧。”
谢迁离开,谢至仍旧跪在正堂。
无论怎么说谢家好歹也是诗书传家的大户家,他所坚持的这个事情无疑是个谢家抹黑。
既是如此,这个惩罚他也该受着。
总不能真如他说说,父母祖宗都不要了吧?
不知几个时辰后,天渐渐黑了,有谢家家丁进来掌了灯。
又不知过了几个时辰,饭香味好像飘来了,此时他感觉自己的腿好像已不是他的了。
好久好久之后,香月揣着几个包子鬼鬼祟祟的闯了进来。
“少爷,饿了吧?快吃!”
说来,谢至在回来之前才刚刚饱餐了一顿,那顿饭油水也不至少能顶两顿。
这才多久?他竟然还真有些饿了!
谢至抓起包子,第一句话问道便是,“你家少夫人可好?”
香月拿了了桌上的凉茶,回道:“少夫人听说少爷是因她的事情才被老爷在此罚跪,可担心少爷呢,一个劲儿的催着香月来给少爷送吃的。”
听到这句话,谢至顷刻间觉得他的坚持是对的。
“少爷,这个点家里人正吃着饭,不会有人过来的,少爷要不起来吃,小月出去为少爷放风。”
谢至就知晓,他身边的这些人还是很够意思的。
谢至露出一道微笑,笑着回道:“好极,好极...本少爷再这个跪下去,腿便得残,你去外面看着,本少爷起来活动活动...”
香月道了一声,便往外面跑。
谢至自己试探了几下却是也没能够站起来,只好招呼来香月,道:“跑那么快作甚,来扶本少爷一把。”
香月应了一声,返回便来搀扶起谢至来。
正搀扶着,门口突然响起了一道咳嗽之声。
这声音怎么那么熟悉?
谢至扭头,瞧清楚站在门口的人影之后,立马便稳稳当当的跪了回去,一脸笑意道:“爹,儿子只是起来活动一下。”
说着,也不再用香月的搀扶了,顷刻间便跪了回去。
香月见到门口的谢迁之后更是大气不敢出,支支吾吾地位喊道:“老爷。”
这小丫头胆子一贯都小的很。
无论怎样,谢至也总不能把锅甩给一个小丫头,这是大老爷们干的事吗?
谢至扯起一道笑容,笑嘻嘻的道:“这不怪香月,都是儿子要求的。”
谢迁也不说话,挥手示意香月,道:“你回去吧!”
香月得到谢迁的同意后,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正堂。
在香月离开之后,谢至虽说是一脸堆笑,却是并未得到谢迁的好脸。
谢迁抬手招来了旁边陪着的谢林,把手中一根胳膊粗的木棍递了过去,道:“今日辛苦你来看着,他若敢起来,便莫要客气。”
谢林脸上并未有过多表情,答应道:“是,老爷。”
谢至脸上抽搐一下,还说说什么。
谢迁却并未给他这个机会,扭头便走。
至于吗?这怎么这般小肚鸡肠,这个事情怎还过不去了!
谢迁走了,谢至便开始讨好起谢林来。
漫漫长夜,也是需要谢林来放水的。
可没想到,谢林完全就不给面子,板着脸,一本正经的回道:“烦劳五少爷跪好,莫要让老奴为难。”
谢至无奈,只得重新跪了下去。
他就不信,谢林还真敢打他。
事实证明,谢林还真敢。
谢林也将近知天命的年纪了,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精神,一夜时间,竟能够全程眼睛都不眨的盯着他。
他稍微因困意,有些没跪好,谢林便倒一声得罪,而后便朝他身上挥动棍子。
明知晓是得罪,还动手,这是明知故犯了吧?
一整夜,谢至一眼没合不说,还挨了好几棍子。
幸好弘治皇帝勤政,不会时不时的就罢了早朝。
天不亮,谢迁便遣人吩咐谢至洗漱准备早朝了。
“谢管家,某可起来吧?”谢至笑嘻嘻的朝谢林问道。
谢林板着脸,一本正经回道:“自然。”
谢至自己试了几次都没起来,谢林和一个家仆搀扶之下,谢至才站了起来。
不过人虽是站起来了,走路却还是有些困难。
在两人的搀扶之下,活动了几圈之后才能行走。
不过,虽是如此,走起路来却是一瘸一拐的厉害。
从正堂出来,谢至便回了他的小院。
在朱慧的帮衬之下,他的朝服很快便穿在了身上。
青色正七品官服,出现在奉天殿中,怎么着都有些突兀。
穿戴整齐后,朱慧便开口道:“小女子现在也是戴罪之身,陛下并无赦免旨意,要不小女子先回宗正寺去?”
谢至没有任何旨意,便带朱慧离开,那已经是在抗旨了。
谢至便笑嘻嘻的满不在乎道:“放心吧,某知晓分寸,你就安心待在家中,其他事情无需多想,某定会护你周全的,答应你的事情也定会办成的。”
瞧着谢至一瘸一拐的离开,朱慧心中若说没有异样那都是假的。
趁此机会,香月便开始大肆表扬起谢至来,“我家少爷可是用情至深之人,连中三元,又在贡院门前一口气连做五篇策论,创办云中卫,以一百人克鞑靼五千骑兵,率百姓凿渠打井,解决了关中地区的大旱,当然,现在又加了一条平复宁王叛乱,出去随便打听,就没人不知晓我家少爷大名的。”
朱慧能看上谢至,看到的可是谢至的本事,与他的身份没任何关系。
对付野狼,唱奇怪的小曲,这些都足够魅力了。
朱慧对香月称赞谢至倒也没做多言。
在谢至和谢迁父子离开没多久,谢夫人便到了谢至的这个小院。
在朱慧被谢至带到家里的时候,香月之时带着见过谢家的几个媳妇,并未去见谢夫人。
谢夫人这也是第一次见朱慧。
朱慧现在的身份很是尴尬,谢夫人也没与他见礼,在见了第一面的时候,只是连口称赞。
半晌之后才道:“安心住着便是,若有需要之处,告知香月,让她吩咐下面人去准备。”
朱慧倒是没想到,谢夫人竟会这么容易就接受她。
毕竟昨日晚上,因为她的事情谢至还被罚跪了一晚。
谢夫人也不理会朱慧的诧异,又道:“你也可放心,谢至那孩子也有能力,能护你周全的。”
朱慧的性格也没有闺阁女子的娇羞,但在面对谢夫人的时候却是不知该如何说话。
谢夫人丢下这两句话后,吩咐香月好照顾朱慧便离开。
谢至与谢迁两人一道进的宫。
虽说谢迁对谢至的态度从始至终都冷淡的很,不过却也是在有意无意的搀扶着他。
谢至的事情,也就只有宫中弘治皇帝所信任的几人以及谢家少部分人知晓。
外面的那些朝臣自是不清楚此事,只是知晓谢至打了胜仗。
见到谢至这般,还以为谢至是在外面受的伤。
谢至把一些文官本就得罪的彻底,在抗旱之时,谢迁又得罪了一大批人。
见到谢家父子能与他们打一声招呼的,也就只有内阁的刘健,李东阳,以及平日与他谢家交好的几人罢了。
刘健见到谢至,笑着打趣道:“云中伯这还受伤了?”
谢至也不怕丢人,正要开口,却是被谢迁接过去了,道:“刘公,今日好早啊!”
这样的打招呼未免有些强硬。
但刘健也没别处想,笑呵呵的开着玩笑回道:“自是得早些啊,云中伯得胜归来,既然处置宁王同党,也要表彰云中伯,不是?”
这下,谢家父子二人同时略微尴尬一笑。
这个时候,他们还想着表彰不过就是天方夜谭,他们谢家能从这个事情中顺利脱身已是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