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晴是在四岁多一点被南家收养的。

南忠和蓝莺成婚多年没有孩子，收养一个孩子是他们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那天，如往常般，孩子们搬了小板凳围在刘姨身边听她讲故事。

刘姨说话很慢，总是不着急的样子，“刘姨小时候啊……家里穷，读不起书……等到长大了只会做些粗活，大字不识几个，算数也不怎么好。”

孩子们会齐刷刷的问道，“后来呢？”

“那后来呢？”

还有几个听着就能睡过去的，也真是服了。

刘姨莞尔笑笑，眉宇间都是暖意，如同春风轻抚过一片平静的海面，荡漾在心头。

“后来啊……”刘姨不紧不慢的娓娓道来，“我到一家富人家去做女佣，活儿又累又苦，但是收入很高，攒下来的积蓄除了养活自己，还能照顾你们这些小家伙们。”

人嘛，总是得年轻时吃点苦，要不然到老了还是得吃苦。

刘姨含笑凝视每个孩子的面容，像能看出他们的心思和未来。

南晴记得，那天是她先看到站在门口观望的南忠蓝莺夫妇。

她趁人都不注意，悄悄迈着小小的步子，一路小跑凑到紧闭的铁艺大门前，呼哧呼哧的喘着，“你们是谁啊？要找谁？”

蓝莺蹲下来拉过南晴的小手，放在手心暖着，“我们找一个叫刘柳的女人，你知道吗？”

南晴当然知道，但是由于警惕心，她不敢轻易告诉蓝莺，只问道，“你有什么事？”

一双小小的黑眸睁得圆鼓鼓的，有模有样的瞪着南忠蓝莺夫妇二人。

南忠和蓝莺简直被逗笑了，“我们和她约好的，你叫她来一下好吗？”

南晴犹豫过后点点头，松开蓝莺的手掌，转身快速的跑到刘姨身边，踮起脚尖贴在刘姨耳边悄咪咪的说，“外面有一对古怪的人，说找您。”

古怪的人？

刘姨狐疑的看看南晴天真的小脸蛋，目光投向门口，忠莺夫妇正远远的看着院落里面。

刘姨爬起身，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钥匙，边开门便询问，“请问二位是？”

蓝莺先一步发话，“刘柳女士是吗？我们就是电话过来说要领养孩子的南家。”

刘姨拉门的手一停，皱眉回忆了一下，确实有这么通电话，不过已经是三个星期前了。

当时她也没有爽快答应，只说让他们过来看看，没想到拖了这么久。

“先进来吧。”刘姨领着他们进了门。

刘姨严肃的说，“领养是可以，不过，这是我接任孤儿院以来第一次帮一个家庭领养，这孩子啊，也不是菜市场上的菜，随便人拣的。纵使那些家庭丢掉的孩子，他们再不喜欢，也都是我刘柳的宝贝，我照顾他们这么多年了，带到成年，培养的走出晴川大门的孩子也不计其数。”

言下之意就是说，不管被领养的那个孩子，南忠和蓝莺到底会不会真心疼爱，就算有一天被送回来，刘姨还是会照样疼爱他的。

刘姨为人宽容大度，不会为了买菜的几毛钱在那和人斤斤计较，不会因为他人而影响自己的心情，也不会因为什么不顺心的事情抱怨不停。

可唯独在孩子们的事情上绝不含糊一点，绝对。

刘姨给夫妇二人指指晒在阳光下，围成一圈嬉笑言谈的孩子们，“你们先过去和孩子们说说话吧。”

领养孩子不是随便能促成的事情，自然要先和孩子亲近亲近。

“孩子们，你们好呀，你们在说些什么呢？”蓝莺微笑着搬了把小椅子，很自然地坐到了孩子们身边。

有些孩子很害怕，搬起屁股下的小板凳挪了挪位置，有意的避开忠莺夫妇。

孩子们对这对突然插进他们话题的陌生人没什么好感。

往常，孩子们在刘姨面前会喋喋不休地说一天的话，这会儿见了陌生人，一个比一个安静。

蓝莺目光炯炯地看向南晴，似乎在向她寻找答案。

南晴平淡的说道，“我们在听刘姨讲故事。”

“那，讲了些什么呢？”

南忠突然发话，他笑起来样子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亲和，反而很像可怕的怪大叔。

孩子们常常在刘姨面前说着自己的远大志向，于是南晴顺势在孩子们之间提道，“你们说，以后想做什么？”

有人开始举手了。

一个头顶光光，面色煞白的男孩先发了话，“我！我我我！我要做科学家，我要发明吸毒器，把这个世界的毒都给吸走。”

他是个白血病患儿，他的哥哥已经因白血病死了，只留下他一人还在孤儿院。

另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小女孩接了话茬，“那我要做医生，我要治好所有的病人。”

她患有先天性的小儿麻痹症，从来没有像正常孩子一样跑跳走路过。

左边一个冒着鼻涕泡的孩子，顶着一颗蛀牙，低声嗫嚅，“我……我喜欢吃糖，就做糖果发明家。”

他算好一点，除了偶尔因低血糖晕倒，也算是个正常的孩子，偶尔反应较迟钝。

今天也会在众人面前发话，倒是很意外。

“哈哈哈哈……哪有糖果发明家……？”

大家都嬉笑起来。

童言无忌，孩子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过是听来一乐。

刘姨也跟着偷笑，刘姨盘腿坐在地面中间的垫子上，扭头环看每一个胸怀大志的孩子，笑容春风和煦，风和日暖。

她仿佛看到孩子们的梦想都已经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