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晴和肖子涵之间缓和了些，南晴开始将问题引入正轨。

南晴把外套披紧了，双手交叉抓着左右衣领，柔声道，“那你让我留下的理由呢？”

肖子涵侧目看去，南晴表情平静，嘴角微微含笑，一双黑眸凝望着他，从他的眼中看向更遥远的地方，幽深，孤单，落寞。

肖子涵诚实地回答，“我需要一个妻子。”

南晴挑挑眉尾，“完美妻子协议？”

“嗯。”肖子涵紧张地注意她的反应，盯紧她的表情，一丝一毫变化都不放过，“你还记得？”

南晴不回答，只问，“我欠你什么？”

声音冷冰冰的，两人都不愿提起这个让人厌烦的话题，但南晴要知道她留下，并且留在肖子涵身边的理由。

“你什么都没欠我。”肖子涵起身，走到沙发侧方黑色木柜旁，拉开第三层抽屉，“你答应做我的完美妻子的条件，是我给予你我能给的一切，你仔细看协议。”

南晴目光在协议和肖子涵脸上辗转，她马上就要知道想知道的答案了，却没那么高兴了。

她害怕肖子涵拿她当棋子利用，更怕陷入他的温柔陷阱，她原本不想刨根问底，既然肖子涵要说，她就洗耳恭听。

肖子涵把茶杯推到桌角，拆开文件，一张张散放在茶几桌面上，南晴弓着腰，身体凑过去，低头仔细审阅。

协议书一条又一条罗列的十分清楚，苏盛行之前叫南晴仔细看看，南晴只粗略扫了几眼，然后怒气冲冲地就要找肖子涵理论，结果见到他便怂了。

南晴微抬眼皮，偷瞄肖子涵，眼前人眉目清秀，面容姣好，淡漠而不失英俊。

肖子涵正好从协议中抬起头，一时，黑眸对上棕瞳。南晴眨眨纤细的睫毛，瞧着他棕色的瞳孔，清亮纯净的棕色，脱凡不俗，脸颊白白嫩嫩，也有很好闻的香气。

视线下滑，他嘴唇微张，刀削的薄唇看着软软的，好想舔一口。

肖子涵舒展手指，在南晴的鼻尖蹭了一下，“看什么呢？”

南晴吓得瞳孔放大，惊讶张开嘴，怔怔凝着肖子涵收回去的细长手指，骨节分明，指上的纹路生的恰到好处，隐约可见蓝色的静脉躺在指背中央。

南晴突然想到肖子涵在机场自然而然的牵起她的手，软嫩的肌肤，温热的手心，坚硬的骨骼贴合感。

而且肖子涵不止一次碰过她的手，那种触感……

有点太亲密了。

南晴咽咽口水，红着脸慌忙低头，她心都醉了，在心里懊悔自己没有定力。

之前陶醉肖子涵身上的盈盈花香，现在瞥见他的手指都产生了臆想。

肖子涵手指蹭过她的皮肤处尚存一丝温热，像一滴油崩上她的鼻尖，灼热滚烫，在没有将它擦去前逐渐发烫，几乎就是这种感觉。

光亮炫目的灯光下，肖子涵幽深的眼眸下情绪翻涌，他那么自然地触碰南晴，仿佛两人已经熟悉到了某种地步容许这样的举动。

他在懊悔他的冲动，又十分欣喜南晴的默许。

他靠后坐了些，柔软的坐垫拢住他整个臀部，翘起二郎腿，嗓间清咳一声，喉结上下滑动。

“这样吧，我给你讲个故事。”

肖子涵侧过头，看向窗外的满天星。

南晴抬眸，也将视线移过去。

“沥城，从前只是一块荒地，和现在爆炸之后的晴川差不多。”肖子涵说着眼神逐渐暗淡，幽怨，嘴角勾起自嘲的弧度。

“有一个男孩，出生沿海城市大家族，冠以高贵、骄傲这类形容词，看似这辈子不会和这种落后城市有任何交集，没必要，更不屑。国家贫富差距较大，他在大城市生活了三四年，过惯了有钱人的生活，没有亲身经历，亲眼所见，不会懂在沥城，晴川生活的苦。”

南晴暂时没说话，默默看着肖子涵的眼中的光一点一点暗下去。

她骤然有点心疼。

肖子涵眼睛弯弯，“他的父亲，年轻时资质平平，没少挨男孩祖父的打。后来男孩祖母带来一个女孩，也就十几岁的年纪吧，和男孩母亲一样大的时候。说是她失踪弟弟的女儿，看似只是普通的认亲。但这个女孩很特别，是男孩父亲的贵人，帮了他许多。可是在那个年纪，那种情况下，人很容易产生一种异样的感情。”肖子涵说着看回南晴，她正乖乖的听着。

南晴猜测道，“男女爱情？”

肖子涵微微一笑，没做正面回答。

“女孩最后走了，男孩父亲没能和她在一起。娶了一位才女，出身好人家的。”他嗓音低沉，似在惋惜。

“为什么？”南晴疑惑不已。

“喜欢的，不一定是合适的，合适的，不一定喜欢。”肖子涵深深凝视着南晴，贪恋她无意间与他对视的时候，却无一丝其他的感情，仅仅只有礼貌了。

南晴静望肖子涵认真的样子，聆听他一点也没有玩笑意味的话语。

她同情地垂眸沉默，搓搓手心，仔细思量他的话。缓了会儿才问，“那他们幸福吗？”

“幸福是做给别人看的，其实中干外强，等到内里出现问题的时候就不堪一击了。”

肖子涵看事物总是看的很深，考虑事物所能带来的最大利益，只是这样子，会很累。人也变得虚伪，在虚幻的泡影，笑里藏刀的伪装下，心冷，变得麻木。如同他在军中成长无人问津的那段孤苦无依，愤世嫉俗的时光。

现在，肖子涵很庆幸了，至少他还有梅嫂。就像南晴曾有刘姨，让他们黑暗的人生中不完全是孤单的，在放弃人间之前还有回忆可念。

带南晴来了沥城后，他有时就在想，如果刚从军中回来时的他，正好遇到四年前的南晴，那时，他们都算最美好，也是最糟糕的彼此，故事会不会稍稍美好一些？

现在不过是在认识之前先揭开了蒙在表面的纱布。

南晴忍受多年，满身的伤口如鲜血向外汩汩流动。看着更加委屈，疼痛，绝望。肖子涵没有理由把他自己真实的一面展现给南晴，他不知，南晴是否会害怕，担忧，恐惧，畏缩，拼命想逃离？

他被迫欺骗，谎言背后或许也是一颗炙热跳动的赤子之心。

南晴被伤，被欺，被辱，苦苦支撑十几年，遇到肖子涵时也想逃离，却无意露出了她极力遮掩的肮脏污秽，又像溺水的人紧紧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哭喊着，哀嚎着，绝望又希冀着，这种渴盼救赎安慰的期望感动了肖子涵，于是他伸出了手。

而他正好想帮助她，爱情也许就这么简单。

他深深凝望着南晴，其实他们都一样，都被现实，苦难逼到绝境过。或痛或伤，只是肖子涵还保持理智清醒，艰难地熬了过来，南晴却陷入了疯狂的状态。

可她做错什么了？

那晚偷听之前，他以为不过是些小女孩愤世嫉俗，埋怨不已的小苦小痛。

但南晴没有埋怨啊……一句话，一个字都没有。

是她太不坚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