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寒笑笑双眼眨呀眨的时候,傅衡之便觉这人定是想岔了,果真教他猜中。
傅衡之无奈摇头,“非也。”
“聚宝阁中自有兜售符合师尊属性,品阶不差的灵剑。”顿一顿,“当先择一把与师尊你属性相符的灵剑,我再教你剑术。”
“这么说,徒弟你真答应教我剑了?”寒笑笑双眼亮闪闪的。
傅衡之颔首:“这是自然。”
“我此身只得一把本命剑,”他道,似在解释此去聚宝阁的原由。
“若你肯,我便将此剑交与你也无妨。”神情真挚,并非玩笑。
寒笑笑闻言,心绪震荡,格外复杂。
本命剑是什么?本命剑是关乎修者自身命脉的东西,若本命剑损坏,轻则重伤,重则即刻毙命,这样轻易交到一个人的手上,那证明是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了那人手中。
傅衡之就这样信得过她?
“……”寒笑笑叹了口气,随即端着一派轻松模样,打着哈哈,“开玩笑呢,我拿你的本命剑做什么,随便给我把剑,你教教我剑术,我练练,能防个身或者再打打坏人,不拖你后腿就成。”
傅衡之闻言,侧首移开目光,半晌点头,“既如此……也好。”
寒笑笑点头,顾自倒了茶,杯中尤冒着滚烫热气,未待吹吹凉却已是温温热,就傅衡之的贴心,她已经逐渐开始习惯了,只是微微一怔,便淡然的抿了茶水入口,点头应是。
片刻,傅衡之又道:“描魂笔方是你本命法宝,习剑一途,成与不成皆无关紧要。”
描魂笔是本命法宝?
“非也非也,”寒笑笑放下茶盏,学着电视中所见的老夫子摇头晃脑,“小徒弟你这话可不对,要学一门,就得认真努力学,若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半途而废什么的,可不是个好习惯啊。”
傅衡之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柔和的笑容,看一眼寒笑笑,点头轻应一字嗯。
灵舟停在望舒城外,数米高之处,傅衡之回首相邀,“师尊?”
她看一眼望舒城外驻足观望的人,又估量了灵舟与地面的高度,最终放弃直接跳下去的想法,老老实实拉了傅衡之相邀的手,紧紧抓住。
傅衡之似有一愣,而后笑容柔和,温声道:“失礼了。”话落,便将手揽在寒笑笑腰际,将人稳稳托住,翩然跃下灵舟。
“师尊,你还是唤我衡之吧。”触地之时,傅衡之忽然开腔,温热话音正正落在寒笑笑耳中,有些痒,之后便就势放开了手。
寒笑笑脸颊一瞬红透眨眨眼,虽有疑惑,但仍是开口道:“好的,衡之。”笑容甜甜。
心说,这人对喊不喊名字这一条,还真不是一般的执着。
大抵是这样能亲近些,也不知这人是将他当成了谁。
不论是谁,都似乎让她白白捡了个大便宜。
就是有个可能,之后若然那人回心转意,大便宜就得还回去了。
傅衡之回以一笑,抬手召下灵舟,就见巨大灵舟在下降之时越缩越小,到他指尖之时,已是个灵巧小挂件的模样,最后消失于掌心之中。
“衡之厉害!”寒笑笑笑嘻嘻对着傅衡之竖起大拇指。
傅衡之:“嗯?”一脸茫然。
“衡之啊,”寒笑笑凑上前,“其实你要是不介意,你也可以喊我笑笑,不用一直喊师尊。”
如果是为了好玩,当我没说。
她摸摸鼻翼,笑说:“其实我有几斤几两我明白得很,当时也就是一时情急,我这不是怕那姑娘把我送回老家么……”菜得十分坦然。
“好,”傅衡之温和笑答,“笑笑。”
寒笑笑微笑答应,之后,便并行往望舒城里去。
大抵是因那艘灵舟之上异常惹眼的清虚剑宗的青莲标志,不少修者上前套近乎,傅衡之在寒笑笑之前虽是一派温和雅致的模样,但在这些修者之前,就好似瞬间凝了冰,眼神冷得根本不由亲近,使得修者客套之后,识趣的退了开去,打消了同行继续套近乎的打算。
她突然想到,这大概就是以前小伙伴和自己说的理想对象吧,在外人前霸气侧漏难以亲近,在爱人跟前温柔和气,半点脾气没有,还能将人宠上天。
爱人么……噫,脸皮厚。
寒笑笑默默捏了捏脸,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再默默往边上挪了一步。
进得城中,早前在船上所见顶礼叩拜的那对老小,见傅衡之到来便起了身,老人领着小童快步至傅衡之身前一步远,噗通一声跪下,二话不说开始扣头。
作为平等社会大好青年的寒笑笑,看得一僵,转而瞧傅衡之。
这人眼中霜寒已然褪去,前行一步扶起老人,叹道:“不必如此。”小童见状,便也跟着起身,倒教老者呵斥。
寒笑笑与城中其他驻足之人一道,杵在一旁安静吃瓜。
老者道:“使得的,要不是傅仙长施仙法救这小子一命,老妇家中可就绝后了。”
嚯,原来如此。
傅衡之不止修为深厚,还会医术救人?
那厢里,傅仙长摇摇头,“不必如此,举手之劳罢了。”
老者仍是感激模样,不知从哪拎出一只竹篮,里头装了些瓜果蔬菜,递给傅衡之,言道是家中并并无长物,只得自家地里种的些农家东西,权当是谢礼,望傅仙长不嫌弃。
傅衡之再三推脱,奈何老者执意,还道是只怕仙长是嫌弃了她这些寻常东西,如此,傅衡之便只能收下了,之后僵僵提着竹篮,目送老者拉着自家孙儿远去。
吃瓜看戏的群众目光落在他身上,而后散去,不时仍有人目光落在此处,小小声交头接耳。
“傅仙长,清虚剑宗的人?”一人问。
一人答:“既然是清虚剑宗傅姓人,修为亦不可见,那身份可见不一般呀。”
傅衡之充耳未闻,提提篮子又傻了,脸上大写的茫然无措。
寒笑笑看得好笑,这样的傅衡之她还是头一次见,莫名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
轻轻咳了一声,引得僵住的人回神,她扯扯傅衡之衣袖,好奇发问:“衡之,你原来是全能的吗?”
“……全能,”傅衡之疑惑,“何意?”想了想,把拿出了储物袋,将篮子整个放了进去,再将储物袋收好,面上无措模样消失无踪,又是端方君子模样。
“全能,就是无所不能,你看啊……”寒笑笑扳着手指头垂眸细数,“你很厉害,修为高强,法力深厚,还会好多法术武器,这些也就算了,你还会救人,你这……这要药王谷那样专攻医术的修者怎么想?”猛一抬头,额前发丝随风飘荡,轻柔拂过脸颊,一双眸子盈着狡黠的光。
傅衡之怔愣一时,随即失笑,“我并不会医术。”
他耐心解释道:“那名老者的孙儿落水,我只是路过之时,顺手将人提了出来。”
“啊?”寒笑笑咂咂嘴,“这样啊……”有些失望,原来竟不是全能的。
傅衡之沉吟,“若是笑笑想,我可去修习医道。”
寒笑笑闻言,连忙摇头摆手,“不不不我不想,衡之,你不用这样。”
心中挣扎一息,叹了口气,道:“衡之啊,我叫寒笑笑,霜寒的寒,笑口常开的笑笑,一个又菜又普通的人。”对,就没有什么闪光点,即便在家,也只是个除了画画一无是处的废宅。
……到底不值如此。
话都说到这样了,傅衡之不傻,自然明白,她以为傅衡之会翻脸,起码,会有那么一丢丢的气愤。
如此,便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矫情了,或者,太耿直了,其实原也不用说到这样。
怪自己一但将人列为自家人的范畴,心里就憋不住事。
傅衡之沉默一时,道:“笑笑勿要自贬,我亦是一名寻常修者,纵观天下,也少有普救众生的圣人。”
“???”寒笑笑哑然,道理我都懂,兄弟,你是不是扯远了?
这人全然不明白的模样,使得她一时间心情复杂,纠结的扒拉两把头发,又长长的叹了口气,干干一笑。
“对,你说的都对。”放弃挣扎了。
傅衡之含笑为寒笑笑详说此次行程,道是下次试炼开启还须几日,先寻一家客栈投宿,再去聚宝阁中挑把灵剑,余下空闲日子,便寻个空旷处,他来教她剑术,寒笑笑没意见,欣然接受。
望舒城中人来人往,热闹非常,她与傅衡之一路并行,后者脚步轻缓,留得她四下看看小摊中贩卖的一些手工小玩意儿,个个精巧细致,看得她想要剁手买买买。
现世有句话说,看,钱包比脸还干净。而她眼下,连钱包都没有,拿着一只作仙人模样捏就的泥人,心中只觉凄惨万分。
这小泥人模样姣好,不比她买的手办差呀。
悲伤中,忽闻一阵温润草木香气,抬眼便见傅衡之行至跟前,轻声问她:“喜欢?”
旁边还有人正挑着泥人,摊位也不大,傅衡之与她便帖得有些近,近到那人的心跳好似也能听清,寒笑笑脸颊发烫,傻乎乎顺着话答:“嗯,喜欢。”
傅衡之闻言,垂眸解开腰间的锦囊,递了银两给摊主,那摊主是名女子,见傅衡之这样绝色,脸颊同寒笑笑一般泛红,自他手中接过银两,眸光中带着羞涩,再看寒笑笑便泛了艳羡。
摊主道:“姑娘好福气,你家郎君待你真好。”
寒笑笑拿着泥人,一脸茫然:“啥郎君?”
“笑笑,”也不待摊主反应,傅衡之唤了她,将那锦囊递给她,“拿着。”话音温和。
“若有什么中意的,只管买吧,”他道,“若是不够,你再告知于我。”
锦囊拿在手中沉甸甸的,寒笑笑听得吃惊,内心的小人当场跪下,土豪!咱们一辈子做朋友吧!
之后离了卖泥人的小摊,寒笑笑拿着泥人摆弄,看这城中人来人往,不时还有些颇眼熟的面孔走过,应是一同参加试炼的修者,同样来了此处,便在此处落脚,心中纳罕,试炼也太过随机了,一点通告也不给。
说起来……
“是了,衡之,我早前在你那灵舟之上就看见老人家带着那小娃娃跪下拜你了,”寒笑笑疑惑,“那么高,你离船头又不近,她是怎么知道就是你的?”要是拜错了人,岂不是很尴尬?
傅衡之:“……灵舟与宗门弟子所使用的并不相同。”
“喔,”寒笑笑摸摸下巴,“那老人家眼力也很不错了。”
傅衡之:“是。”
她与傅衡之此来望舒城,首要是寻一家客栈住宿,而就在一家客栈之前,她看见了熟人。
不多不少,正正好两个。
一者摆着一副生人勿近脸的江书寒,和傅衡之对待他人之时的冷然模样有得一拼,另一者,便是白晓忆的未婚夫,江家小少爷江凌。
江凌少年依然是那副阳光活泼的模样,只是在他哥跟前有些蔫蔫的,见了寒笑笑,立马眼前一亮,欢欢喜喜唤了声:“笑笑!”声音清脆响亮,惹得并不忙碌的人都循着声音往这厢好奇瞧了一眼。
寒笑笑本打算当作没看见,喊了傅衡之往客栈中去,教这人一喊,傅仙长顿住了。
“好友么?”傅衡之问询。
寒笑笑冷漠作答:“不是,没有。”
江凌出声,“笑笑是我啊!我是江凌啊!”大步走来。
傅衡之:“他唤你笑笑。”言下之意分明。
寒笑笑:“……”
江凌委屈巴巴,“笑笑……我是江凌啊,你怎么又不理我?”
寒笑笑抿了抿唇,“我知道你是江凌。”
江小少年眼中一亮,傅衡之几不可察的蹙了瞬眸,江书寒自后行来,皱着眉看了看自家弟弟,又看了看寒笑笑,目光最终落在傅衡之身上,带了丝惊疑与警惕,倒未说什么。
傅衡之的目光温和落在寒笑笑之上,并未在意江书寒,反倒是江凌此人,引得他注意。
寒笑笑道:“江小少爷,一声不吭撂下我就走,你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我拿你当朋友,不带你这么欺负人的!”到底还是气愤。
“这……是我不对,我也不知道我哥他追过来了,我哥他……唉,总之是我不对,笑笑你莫生气,”江凌抬眼,小心看她,“笑笑……你不是我的朋友,你是我的未婚妻。”
哪壶不开提哪壶。
寒笑笑没好气道:“你住口,我不是,白晓忆才是。”
“可是笑笑……你就是晓忆啊……”
寒笑笑:“……”江大少爷快把你弟拉走。
且不提江家财大势大,为何江家主会选择将自己的宝贝幺子,与一个小宗门的痴儿少家主订亲,单就江书寒这人,是看她哪哪不顺眼,好似先前拐了她去参加试炼的人不是江凌,而是……她拐带江凌一般,莫名其妙。
江凌在寒笑笑的瞪视之下,声音越说越小,也愈发的委屈,转而怂怂的瞪视起了他哥江书寒,在江书寒看去之时,又怂怂的撇开头去,委委屈屈看着寒笑笑。
寒笑笑看他一眼,不想搭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