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聚宝满脸的错愕：“为什么？”

“你刚刚在我的道域里，亲手斩断了你和你师父之间的师徒情缘。”

没有直接回答杨聚宝的问题，芮钰回过头突然仰面朝天，看着触手可及的浓雾说道。

杨聚宝惊疑道：“我砍的不是师姑你道域里的竹刺吗？”

“是，但不单纯是。”

“这世上没有断不了的缘分，只要愿意付出足够的代价。竹刺是竹刺，但你砍的竹刺上有莫娆的一缕灵识和一滴精血，所以你面对的既是竹刺，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莫娆。竹刺上的锐势刺伤了你，而你也劈开了竹刺。”

“如此师徒相向，再深的羁绊，也将会被伤得一干二净……”

芮钰的解释，听得杨聚宝一阵的呆愣，说实话他不是很懂芮钰的话，但他听明白了结果，他师父是真的不要他了，甚至为了不要他，如此煞费苦心。

被抛弃的慌乱袭上心头。

杨聚宝无措道：“师姑，那我该怎么办？”

“离开吧，去你应该去的地方，我会让人带你出谷的……”

芮钰说完人就不见了踪影。

浓雾下的小竹屋，转眼就只剩下了杨聚宝一人。

…

莫娆足足调养了五天，才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一开门她就看到了门外的芮钰。

芮钰此时正斜靠在门外的木栏边上，整个人散发着“百无聊赖”的气息。

“师姐，你怎么在这里？是特意来送我的吗？”

莫娆浅笑着，几步上前，伸手就拉过了芮钰的手臂，亲昵十足。

“师姐我们走吧，还好有你来送我，不然我现在都没有趁手的飞行法器，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外事堂。”

芮钰道：“杨聚宝在竹屋外跪了三天，一直说想要见你。”

“是吗……”，莫娆的脸上闪过一丝的不自然，“但缘分既然都断了，也没有必要再见了吧。”

芮钰道：“是，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我在他跪着的时候，往外事堂那边发了个任务，找了个不需要参加考核的师弟送杨聚宝回大岚国，虽然没有详细的地址，但既然他说自己的家族在大岚国势力极大，想来只要找到那大岚国究竟在何方，这个任务就能很容易完成了。”

说着芮钰笑了起来，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你说好笑不好笑，那个接了任务的师弟来的时候，杨聚宝才知道，原来灵雾宗不是只有你和我还有只闻其名的楚诃，灵雾宗居然人多到还分了外门和内门，原来灵雾宗不只是我这小小的竹屋大小，才知道他根本都……”

“师姐。”，莫娆木着脸，突然打断芮钰。

莫娆道：“你是在怪我吗？”

芮钰盯着没了笑容的莫娆，有些烦躁地说道：“我没有怪你，我只是不明白，杨聚宝是个极有天赋的孩子，你为什么执意要断了和他之间的师徒联系？即便你觉得自己在某一些方面可能教不了他，但不是还有我和楚诃吗？再不济，师父也不会坐视这样的天才被荒废的，他完全可以在我们的教导下成才。”

在莫娆三个月前第一次提出，想要和杨聚宝断绝师徒关系的时候，这个问题就已经扎进了芮钰的心中。

但彼时她们将更多的心神放在了试道果和问道阁上。

加之莫娆也并没有在当时，真的将这事付诸行动，芮钰也就将疑惑暂且放下了，以为莫娆只是不满被迫有了个徒弟，发发牢骚而已。

但五天前，她将试道果已被兑换的消息带回之后，莫娆十分认真地又和她提了要和杨聚宝切断师徒联系的话，甚至连如何切断的方案都已经想了好几种，就连需要的精血，她也已经取好了。

完全不给芮钰拒绝的余地。

“他离开了吗？”，莫娆讷讷道。

芮钰长舒了一口气道：“如你所愿，走了，被我打晕，让接任务的师弟带走了。”

莫娆低头“哦”了一声，不再言语。

短暂的沉默后，芮钰又继续道：“还有，我不明白，莫娆即便你不愿与他维持着师徒的关系，那么断了师徒联系，为什么就一定要让他离开灵雾宗？你不愿意当他的师父，我想灵雾宗里总会有人愿意当他的师父的，就算暂时没有，留在外门也可以啊，你就这样让他回归凡俗，这是在扼杀他的天赋和道途！”

芮钰越说越觉得痛心，她亲手将杨聚宝击晕，杨聚宝晕倒前的眼神至今都烙刻在她的脑海里。

错愕、悲伤、不甘……

他大概怎么都想不到朝夕相处了三个月，天天被他叫师父和师姑的人，狠心起来居然能如此绝情。

“我不想他和我爹那样啊，实在太丢脸了。”，莫娆抬起头，脸上带着笑，眼中却流淌着哀切。

“师姐问我为什么？我以为师姐应该是懂的，难道师姐不知道就因为我的体质，我爹私底下被多少长老笑话过吗？”

“都说天才绝艳的灵雾宗掌门，青岚道君，生了个奇葩的女儿，继承了青岚道君的木系天灵根，却连半点修炼的天资都没有。”

“呵……”

“明明是绝灵体质，偏偏还臆想自己六岁的时候就已经引气入体了……”

“这些话，师姐没有听过吗？”

莫娆的话，哀伤极盛，她说的这些，芮钰自然都知道。莫娆小的时候，芮钰还因为这些诋毁的话，在灵雾宗教训了不少碎嘴的。

芮钰下意识纠正道：“你不是绝灵体，绝灵体根本就无法吸纳灵气，你不要对号入座。”

但莫娆就像是根本没有听到芮钰说的是什么。

她放开了芮钰的手，学着芮钰的样子靠在栏边，只是背对着芮钰。

“因为我不想，杨聚宝变成我爹那样，我出生的时候，我爹已经是强者，流言蜚语对他的影响有限，但杨聚宝不一样的，他才刚刚接触到这个世界。就像是一个小孩子，他非常渴望学习，却一直有人在他的身边告诉他，你的爹妈都是笨蛋，是学不会的笨蛋。”

“师姐，你觉得时时听到这样的话，这个孩子还学得会，学得好吗？”

“我……我不知道”，芮钰有些语塞，此时她不得不承认，在杨聚宝这件事情上，莫娆思想上的挣扎远比她以为的复杂了许多。

“可惜了……”，芮钰叹惋，也不知这可惜指的究竟是谁。

莫娆突然站直了身，朝着廊下走去。

一边走，她一边说道：“见过了广阔的天空的雏鹰，是不会在小小的屋檐下苟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