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不相信，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但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这片海那么大，人或许早已沉入了海底。

毕竟，那个去年自杀的人，今年才从海里打捞了出来。那些多年前的东西，昨晚上才有了踪迹。

他们又怎么可能一夜就打捞出来呢？

宋欢对那辆车一点都不感兴趣，她始终都在担心饶安危，她无意地扭头，瞥见了一个人。她拽了拽身边陆宁的衣服，声地，“你看，他也下来了。”

是傅恒，头发凌乱不堪，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还沾满了泥头，脸上的疤痕长长的一道，胡子更加显得他邋遢。

关键的是，他孤单地站在坡上，望着打捞上来的破车的眼神，让陆宁竟然有一丝心疼。

陆宁摇摇头，将宋欢的视线车回来，“别看了，还没有这个车好看。”

宋欢认同地点点头，乖巧地扭过来，并且低头对陆宁，“我知道的，他是个坏人。”

陆宁苦笑不得，心里五味杂陈。宋欢很讨厌傅恒，她连他的名字都不愿意再喊一句了，只是用“他”来称呼。

陈轩搂住宋欢乱扭乱动的身子，低声问她，“你怎么和陆宁挨得近了。”

陈轩记得，前几，宋欢还是一直受惊的状态，连林清妍，她都有些抵触心理。今却突然主动和陆宁话了。难道，因为她是心理医生的缘故吗？

宋欢踮起脚尖，凑到陈轩的耳边，声，“因为她对林清妍很好啊！她还打了那个坏蛋。”

到坏蛋，宋欢就偷偷地指了一下傅恒。

陈轩摇摇头，原来是这样啊，他还想着，宋欢是想到了什么，逐渐恢复了心性呢。

傅恒熄灭了手里的烟，浓烈的烟味儿呛得他自己不断地咳嗽，他缓步向下走，灰尘劈盖地地飞起。傅恒摆摆手，直接从他们身边路过，走到车前，出神地望着。

“这里面，还有什么东西吗？”傅恒嘶哑的声音微乎其微。

打捞员已经将车里的东西彻底地清理出来了，他就是个打捞员，听有个大老板出了很多钱，请他们来打捞，他便火速赶来了。也不知道这些男男女女都是谁，只知道，坠海的是一个女人，还大着肚子。

他冲着所有人都摆摆手，操着一个粗犷的东北话，“你们都来看看吧，所有的东西都在这了。那个女子，还没有找到。等下我们歇一歇，再下去。”

他擦擦头上的汗水，不仅是为了钱，也是冲着这份情谊。他虽然不知道这个女子怎么样，但就冲着他这些熬了一夜的朋友，自己也得尽心地去办。尤其是这个男的，打捞员摇摇头，走到一边，坐下来歇息。

昨夜里，他们第一次打捞上来东西的时候，这份男人直接就抱着一个别饶尸体，哭得像个孩子，眼泪鼻涕一把把的流，嘴里一直念叨的，什么妍妍。或许是这个女子的名字吧。

地上摆着一堆乱七八遭的物品，上面沾满了泥土，还挂着绿色的海带。

陆宁蹲在旁边，一样一样地往外摘，仔细寻找属于林清妍的东西，她们希望不要有一丝一毫林清妍的东西，这样他们或许就可以怀着一个虚幻的梦。

但幻想，终究是要被打破的，顾凡徒手从那堆肮脏的物品里面，找到了一个细链条的银色项链，细长的链子中间点缀着一颗的蓝钻，只是钻也已经不知道冲到了哪里，只剩了一条孤零零的链子。

陆宁颤巍巍地接了过去，这条项链，她也见过，确切地，还是她给林清妍系上去的。

林木还在里面扒着东西，一条链子，女生的首饰大多是一样的。只是，他的眼帘映入了一条红绳。

没等他拿起来，傅恒一把从他头顶出现，将红绳抢了过去。傅恒双眼又一次红了，他紧紧地攥着这根红绳，把它放在贴近心口的地方。

林木知道，这条红绳，是林清妍有孕之后，傅恒给她系在手腕上的，当时林木还嘲笑丑，可随后才知道，那是傅恒自己买了红线，一点点地编起来的。

一切都已经明了了，林木垂下手，对着大家点点头，憋住眼睛里的眼泪，对着正在休息的打捞员，“你们辛苦了，酬劳翻倍，回去休息吧。”

这个结局，早就是意料之中的，但也是大家最不想接受的。

傅恒眼眶全红了，掌心渗出的鲜血沾满了红绳，染得它更加鲜血亮丽。傅恒突然想到，昨夜里韩辰给自己打的电话，他当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穿刺报告出来了，孩子是你的。”

傅恒“扑通”跪在地上，有些厌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他都做了什么啊，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儿，又逼死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傅恒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红红的印记立刻黏在脸上，盖住了灰尘和旧伤。

陆宁走到一半，听到傅恒扇巴掌的声音，深深地回头望了他一眼，眼神里没有一丝的可怜，只有无限的厌恶，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的。

其余人只是在原地停顿了一秒钟，都没有回头去看一眼，他即便再悲痛，也抵不过林清妍生时的伤心，以及最后了离去的决绝。

临上车的时候，宋欢还是回头看了他一眼，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突然回了一下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那里吧。

傅恒捧起一把土，使劲向上一扬，落地他满头灰。傅恒颤抖着手，将红绳系在自己的手腕上，放在嘴边亲了一口，似乎是在思念，可又更像是赎罪。

他颤抖着声音对着刚刚赶来的助理，“对外发表公告，傅恒之妻林清妍，傅恒之女傅璟亡故。”

“是。”助理低低地回答了一句，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还能些什么了。也许时间，真的会改变一切吧。

等到这片海磨平了这段崖口的时候，傅总也许就会走出来了。以及，他扭头看了看消失的车影，他们也都会原谅傅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