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杀。
是的,只有屠杀能形容影像带里的内容。
古道长街上,至少有四十只寄生种,他们体型巨大形态各异,而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比任何波洛和苏栗见到过的寄生种,都要强大,甚至曾经差点团灭万事屋的“爱德华”,在它们的面前,也不过是普通人类一般的存在。
但是,风城玫瑰,这个走在街上碰到肩膀都怕她摔倒的女人,当她穿上蒸汽装甲,手持复叶蔷薇,她似乎就进入了另一种生命层次。
轻盈,强大,死亡随身。
她就像一个运行精密的收割机,每一步都在她的算计之内,而她收割的却并不是农作物,而是寄生种的生命。
曾经视人类为食物的寄生种们,此刻也终于体会到了猎人的强大,杀到后来,这些智商并不高的生物,也开始胆寒,无数冲在后面的寄生种,恐惧地停下了脚步,转身,或逃进各式的建筑中,或沿着长街另外的方向远远遁去。
不到十分钟时间,整条长街上,只剩下玫瑰,和一地的尸体残肢。
寄生种的血液在风沙的吹拂下,在她的身上迅速凝结。
她没有言语,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尸海,双手拧动复叶蔷薇。
圆盘上的短刃收了回去。
她抬头遥望了一下镜头的方向。
波洛和苏栗明显地看到镜头颤动了一下,好一会儿才稳定住。
在远处房顶作为旁观者录影师的猎人,似乎也被她的“视线”震慑了一下。
玫瑰低头,轻轻地走向那些寄生种逃窜的长街尽头。
步履轻快,就仿佛刚刚沐浴了一场无足轻重的血雨。
画面忽然一暗,最终闪烁过一道白色的光,影像带的内容到此为止。
而坐在黑暗屋子里的波洛,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不是没在影响厅看过其他猎人的战斗影像,但他们和玫瑰比起来,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
怪不得她的猎人名之前,要冠上风城这个城邦的名字。
这代表了,她就是风城战斗力最强,最广为人知的猎人,也是唯一的荣耀。
风城玫瑰!
......
当苏栗拉开窗帘,风城外郊白天那并不明媚的阳光照射进来,波洛被晃了一下眼睛,年糕喵呜的声音也适时响起。
他感到有一只略微颤抖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是苏栗平淡的声音:“慢慢来吧,说不定有一天,你就能像她一样厉害了。”
波洛咧了咧嘴,说实话,看完这场战斗,他对自己能到达这个层次,不抱有一点信心。
......
万事屋重新开门没多久,就再次被关上,这次还上了锁,不理年糕在里面的叫声,苏栗笑吟吟地说:“我听说隔壁两条街那里,新开了一家餐厅,说是请的城里的厨师。”
波洛狠狠地攥住自己口袋里的几十枚银币,青筋暴露,然而想起屋子里的影像机和影像带,最后所有的不甘还是化作了一句走吧。
下午两点。
西三区某家新开业的餐厅大门,苏栗叼着牙签走了出来。
他抚摸着微鼓的肚子,满足地道:“不说是不是真有城里的厨师,味道确实不错,可惜价格有点贵,不能常来。”
波洛摩挲着兜里仅剩的三枚银币,非常理智地控制着掐死苏栗的冲动。
为了这顿饭,苏栗怕是三天都没敢吃饱,就留着胃等着他呢。
然后他就听苏栗说道:“走,去喝一杯呀?”
看到波洛几乎燃起吝啬火焰的眼神,他赶忙改口道:“这顿我请!我请!”
波洛这才喜笑颜开,开心地道:“老地方吧!”
苏栗耸肩:“走着。”
......
离万事屋同样三条街区,是西三区最著名的矿工大道,也是西三区这片区域最开始被建立时的第一条街道。
街道的尽头就是吉安娜他们所居住的“矿工楼”,因为临近居民区的缘故,矿工大道上都是一些消费场所:餐馆,酒吧,小赌场,茶话厅应有尽有。
而万事屋二人则停到了一家招牌特别显眼的店铺门口,只见这家店大门紧闭,却又没上锁,牌匾上用风城文字写着:氧乐多,三个字,旁边还画着一个穿着暴露的女性,手里拿着一个像是巨型烟斗的东西,吐云吐雾。
“这氧乐多店到底还是开到了西区啊。”波洛抓着头发,想看看里面是不是有顾客存在。
苏栗则是断然道:“那些矿工们哪里会分辨这种东西是不是对他们的身体有害,只要有店开着,总会有人进去试试的。”
他耸了耸肩:“这帮享乐主义的男人很难拒绝这种致幻剂的诱惑的。”
面对这种无力改变的现状,波洛自然也没有正义感爆棚到进去砸店,毕竟这种店能开起来,肯定是有治安管理所那边的默许的。
于是两人对视一眼,分别摇摇头,转身走向街对面的酒吧。
这是一栋二层建筑,外面是西区这边常见的铁丝网和钢管的装饰,当然,这也是一种震慑和防盗措施。
这就是波洛二人口中的“老地方”——纪念日酒吧。
说起这间酒吧,也算是和万事屋渊源颇深,酒吧的女老板吉娜,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在小时候刚刚随着菲莉西亚逃到西区,波洛和她二人就受过吉娜的接济。而菲莉西亚走后,没有什么饮酒禁令的外郊,这间酒吧也是波洛和苏栗常来的地方——如果经济状况允许的话。
推开酒吧的折页木门,就是酒吧并不算大的大厅。
因为已经是下午,又是上工的日子,酒吧里空无一人,只有一个酒保在吧台后面百无聊赖地擦着桌子。
波洛和苏栗挑了一张有阳光洒在上面的桌子坐下。
苏栗大大咧咧地问道:“吉娜阿姨呢?”
和他们早已混熟的年轻酒保笑道:“你这么叫她,她可是要生气的。”
“我们小时候就这么叫了,也改不了口。”他啪地把双腿搭在了桌子上,而波洛则是老老实实地坐到了对面。
还没等他再扯几句,就听到高跟鞋与楼梯接触哒哒的声音响起,波洛抬头,就看见吉娜正从二楼走了下来。
“是万事屋那两个混蛋小子来了吗?”她笑着说。
这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虽然依稀能从她眼角的皱纹看出她的年纪,但暗红色的长发和精致的紫色礼服,以及那每次都不一样的高跟鞋,都让她成为了西区广大矿工们的梦中情人——当然,也只能是梦中,据说她的丈夫就在城里,而在西区开酒吧,似乎是这个女人独特的爱好。
听到她的声音,苏栗赶快把脚从桌子上拿了下来,一声吉娜姐姐叫得分外亲热。
波洛都不知道该换一副什么样的表情了。
“最近怎么好久都没来了?”吉娜倚在苏栗身后的椅背上,她看到波洛绑着绷带还有血迹的右臂,“这是又出危险的委托了?”
波洛点头:“碰到寄生种了,差点团灭。”
吉娜轻笑道:“自从菲莉西亚那丫头走了,你们就总是这样。”她敲了敲苏栗的头,“安全第一啊傻小子们。”
苏栗被她敲得很疼,这是惩戒他把鞋搭在桌子上的行为呢。
“大姐头在的时候也经常这样啊,我看你就是对我俩有偏见。”苏栗不服气地道。
“但是她在的话,总能转危为安。”吉娜说。
“我俩这不是也活着呢嘛,我看你就是偏袒她。”苏栗不屑地道:“女人啊。”
然后他就再次被敲了好几下头。
波洛笑着,他从来都不顶撞吉娜,就是知道她有这一手“爆头术”。
“给他俩来两杯果汁。”吉娜吩咐身后的年轻酒保。
“我俩都成年了。”波洛出口反驳,看到吉娜有向他移动的趋势,声音越来越小,但还是坚持说着:“到喝酒的年纪了。”
吉娜走过来,手轻轻抬起,然后落下,揉了揉波洛和她几乎一样颜色的头发。
“但是在我这里不许喝。”
波洛和苏栗无奈,估计这次来酒吧“喝一杯”的计划,算是泡汤了。
而就在这时,酒吧的门被推开了。
背坐着的波洛,分明看到苏栗的眼睛先是睁大,然后开始发光。
他转身,发现进门的,是一个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