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春楼
娇笑莺歌,热情扑面的燕春楼众姑娘们围着一身着白衣的小男娃儿。
小男娃儿生的唇红齿白,俊俏可人。
姑娘们皆围成一圈,停在小男娃儿一步之外不再靠近。
姑娘们似是知道那风采翩然的小公子不喜人挨的过近,又或许是生怕言行过于奔放无矩,惹恼了那捉摸不定,情绪无常的小公子。
对待来客一向热情主动,似虎扑食,全无矜持的姑娘们此刻面对一年岁尚小的小男娃儿,却皆是换了一副面孔。
姑娘们一个个皆是扭扭捏捏,娇羞掩面,却还是忍不住一小步,一小步,互相推挤着,试图离那小公子再近一些。
好一派活色生香,百花争艳的景象。
然,说来也着实奇怪,这些身坠风尘,早已厌倦了男欢女爱,只对怀揣着大把银票的来客笑脸相迎,逢场作戏的姑娘们此刻却头也不回的将那些客人与那些发着光的银锭子抛诸脑后,无人理睬。
姑娘们一腔情热,只对着那步履悠然,好似闲庭信步的粉面小公子。
这还当真是燕春楼难得一见的一大奇事,一大奇景。
“小秋公子,小公子有几日没过来了,奴家甚是想念,小秋公子今日能不能别去楼上了,就在这楼下陪陪奴家,奴家定会好好服侍小秋公子。”
“是啊是啊,小秋公子那日与楼上的姐姐们做的那个游戏,看起来有趣的紧,奴家几人在楼下只能远看却又无缘参与其中,当真是羡慕又嫉妒,不知小秋公子今日可有兴致再与楼下姐妹们,”
“哎?小秋公子!小秋公子,小公子这是要去哪儿,那边此时混乱又不安全,小公子不可过去啊!”
“小秋公子!小公子不要过去啊!”
一直紧紧尾随在绯世身后的燕春楼众姑娘们眼看着那小公子悠闲从容的走进了前方那纨绔乱斗的战圈。
姑娘们面上皆涌起了担忧焦急之色,却还是停下了追随的脚步,远远站住,神色不安的探头张望着……
被那五六个膀大腰圆,一脸凶相,出手毫不留情的仆从们持续不断,四面八方的围攻搞得狼狈不堪,大汗淋漓,步步后退,形象尽失的红衣少年梗着脖子,斜着眼睛,气喘吁吁地朝楼上大吼道:
“喂!我说,景天辰!你还真不管小爷了?没看见这些杂碎缠着小爷不放吗?”
“小爷倒不求你为兄弟我两肋插刀,但拜托景大侠可否略施援手,怎么说,兄弟我这也是在替你遭罪呀!你说是不是,天辰兄?”
不急不缓,仿佛在云端漫步的景天辰抬脚踩上了最后一节楼梯,正欲转身随前面那绿衫女子进入雅室。
而后,毫不意外地,身后又传来了李子溪气急变调的声音。
面色漠然的紫衣少年听着身后嘈杂的声响,缓缓转过了头,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楼下的情形。
负手立于楼上,紫衣华贵的少年看着下方被逼到墙角,无路可退的红衣少年,淡淡掀唇道:
“我以为此番遭遇,从始至终,皆是子溪兄自己的选择,与我无关,因此,自然,我也不会插手。我还有正事,就不奉陪了,相信子溪兄自有脱身之法。”
语闭,那长身玉立,气度雍容的紫衣少年便转头欲收回目光,无视了下方那红衣少年愤愤不平的控诉声。
转头欲走的紫衣少年眼角不经意瞥见了摆放于正中央的那张躺椅。
而后,少年流淌的眸光停顿了一瞬,墨色的星眸中掠过了一丝惊讶之色。
景天辰垂眸看着那斜倚于躺椅之上,托着脑袋,晃悠着小脚,好像在看戏的小人儿。
似乎想起了什么,景天辰向那躺椅四周扫视了一番,果然,很快,他就看到了那个面朝下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生死”不明的绷带男。
景天辰目光扫过那瘫倒在地的秦家大少爷,很快收回,眸底的厌恶之色尚不及聚起便已层层散去。
他抬脚迈步向雅室走去,刚走了没几步,就听闻楼下响起一稍显稚嫩的声音……
“嘿,各位,我实在有些好奇,你说,你们这么多丑汉子冲上去欺负人一个手无寸铁的美男子,不觉得脸红害臊吗?”
“不过,这椅子倒是软软乎乎的,躺着还真舒服啊,你看看,这人也是,放着好好的椅子不躺,非要睡到那冰凉的地板上。”
“若是再感冒了可就是伤上加伤,别弄不好再落下个终身残疾,可就不好看了……”
“依我看,你们还是趁早停手吧,在姑娘们面前喊打喊杀的,影响人家做生意,未免太难看了些……”
那声音清清亮亮,不高不低,似笑非笑,就似一阵清风,飘入了众人的耳中。
那分明带几分稚嫩的声音一出口,却又好像命令意味十足,令人不得不遵从。
只顾着挥拳踢腿,打的满头大汗的那仆从五六人忽闻身后那轻飘飘,却又穿透力极强的声音,皆面色犹疑着暂且停下了动作,转头朝身后看过去……
这一看才知,原来自家少爷不知何时竟跌在了地上,头朝下磕着地面,没什么动静……
那仆从五六人一见此情况,皆面色惊乱的疾步奔来,大声呼喊着,大少爷,大少爷……
那几个仆从小心翼翼的将面朝地的绷带男子翻转了过来,跪伏于男子身旁,连声呼喊着少爷,大少爷……
斜倚于躺椅上的绯世坐起了身,刺溜滑下了躺椅,走到了那从头到脚,缠满绷带的男子身旁。
她站定,垂眸俯视着那张肿胀不堪,青紫交加的脸。
曾经熟悉的眉眼,如今看来却充斥着难以言喻的陌生感。
呵,竟然真的是你!果然,你也来了吗?
绯世眼睑微垂,注视着下方那张久违的面孔。
好久不见了,我尽忠职守的经纪人!
都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若是血仇,不死不休。
可我如今见了你,果然还是一如从前。
看来,我对你,始终是没什么感觉,无关爱人,也无关仇人。
此时这身体的感触,只是关于那无法安渡的终结之海,无处埋葬的死亡之衣……
绯世渐渐皱起眉头,抿起双唇,面色有些发白,自胸腔涌起一股无法排解的窒息感,仿佛瞬间坠入了不见天日的深海之中。
海浪翻腾,波涛肆虐,无法逃离的背叛,不知归途的终结……
绯世抬手抚了抚起伏的胸脯,仰头深吸了一口气,再低头时,碰到了一双暗夜无边的黑眸。
他醒了。
秦云洛一睁眼便看见了站在对面的小人儿,带着几分疑惑的视线掠过那张完全陌生,却又光彩照人的小脸时,不由得停住。
他目光下移,扫过了那人腰间所挂之物,尚有些惺忪的双眼摹地瞪大,他伸手指着对面之人,面色涨红,气急败坏大声道:
“原来是你这个小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