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修撰袁文忠死了。

此时，离文之荣的死，孔祥云的突然发疯，还不到三个时辰！

巳时三刻，大理寺卿余光正，拖着七十多岁的病躯，火速进宫，将此事呈报到了正在神女殿后花园，黯然神伤的天女大人耳中。

闻得此案，这位帝国的掌舵者，凤颜震怒，急令三法司、会同东厂、虹影坊不惜一切代价，两日之内，彻查此案！

天子一怒，风云变色！

十万禁军浩浩荡荡从内宫调出，开赴皇城各处，乃至整个帝都正式禁严，宛如铁桶般，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李然站在国子监门口，看着路过的禁军队伍，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啧啧，到底是人间天子啊，御口一开，便有这等的号召力。

一时之间，他都有些恍惚，昨夜神女殿外，那跟他忘情相拥，柔情万种的女子，真的是睥睨天下的玄月大帝么？

他摇了摇头，看向院内，此时六扇门的仵作正在验尸。

由于当时国子监正在授课，在这个僻静的院角里，唯一的目击者，便是之前跟死者一起报案的翰林院大学士孔笙。

“国师大人，此案关系重大，诸多细节不便外露，还请您回避一下。”六扇门总捕头吴震冷眼看向李然，那目光，简直丝毫不容拒绝啊。

李然却懒得理他，一双俊目直溜溜的看向萧晴雪，露出了一幅乖巧的表情：“二姐，能让妹夫在一旁旁听么？我保证不打扰诸位大人办案。”

萧晴雪本来认真的听着仵作的验尸报告，听了他这话，顿时又羞又气，心想这登徒子果然是天下第一厚脸皮，还真好意思叫自己“二姐”！

昨晚他说的那些轻佻暧昧的话，把自己当二姐了么！

不过话说回来……

也怪自己昨晚脑子魔怔了，竟然对这小子……

那......那可是她的初吻啊！

还好邱怀礼这太监即时过来宣旨，不然差点……差点就对不起婉儿了......

想到这，萧晴雪深深的自责，对李然的厌恶顿时又多了几分！

李然看着这位二公主的表情，心里也猜出了几分对方的心思。

不过他没有丝毫的愧疚。

开什么玩笑，他才是受害者好吗？

要知道，他昨天的初吻就这样被夺走了啊！

“吴捕头，劳烦派两名手下，将这位李国师送出——”萧晴雪语气冷漠，话未说完，却见李然一改方才的轻浮，一脸严肃的道：“相信我，此案并不简单，也许我能帮上忙。”

“你？”

萧晴雪冷“哼”一声，瞪了他一眼，正要冷嘲热讽两句，让他滚蛋，但不知怎么的，她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两个画面。

一个是在神武门的广场前，另一个，则是在武林大会的擂台上……

这两个画面中心，那道制霸全场，潇洒桀骜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眼前这个她最厌恶的少年！

她骗不过自己的内心，这家伙虽然虚伪讨厌，但的确有些真本事，若非如此，她萧晴雪也不会……

“罢了，你可以留下来，但闭好你的嘴。”萧晴雪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冰冷的道。

“好嘞。”李然乖巧的应了一声，随后神色转为严肃，因为，目击证人孔笙被带上来了。

他要听听这家伙的证词，到底有没有漏洞！

“孔大人，劳烦您说说，你是怎么发现死者袁文忠的尸体的。”吴震虎眉一皱，问道。

那孔笙早已吓得魂不守舍，走路都直哆嗦，被两名捕快架着，才勉强的站了起来，颤声道：“方……方才我与袁大人在书馆内，讨论昨晚闹鬼的事情，他忽然说要去上茅房……我等了快半个钟头，没见他回来，便出去寻他，没想到经过这外院时，便看到……便看到……”

说到这，不知想起了什么恐怖画面，他吓得呜嗷哭叫，缩成了一团，许久，才哆哆嗦嗦道：“然后我看见……她……她头顶帝冠，身穿一身血红色的龙袍，站在袁大人的尸体面前，她……她冲我笑！想杀我！然后我一边跑一边拼命大叫，后来……后来国学馆的监师、贡生也都跟着出来了，再然后……我就见到了……李国师。”

听了这话，吴震等人互相对望了一眼，心中都是一沉。

到现在这一步，基本上可以确定孔祥云发疯、文之荣的死，和现在的袁文忠的死亡，绝对是同一人所为，亦或是……同一鬼！

原来，文之荣和袁文忠死亡的方式一模一样，都是使用宫廷御刀，一刀横切裂腹，而且，在文之荣的死亡现场，也发现了这枚一模一样的皇室凤簪，再加之，孔祥云等人也声称见到了“鬼”，那么……

真的是青绫女帝前来索命了！？

众人心中焦灼不安，甚至隐隐带着一种恐慌的气息。

就拿吴震来说，他在帝都当了一辈子的差，从一个小捕快，做到金刀捕快，再到现在的六扇门总捕头之位，破过的大小案件无数，但像这种纯粹怪力乱神的，几乎没有！

但没见过，并不代表不存在！

这个世界，是有鬼魅妖怪的。

这个认知，是民间随便一个普通百姓都具有的，远的不说，就单说帝都皇宫的圣兽苑里，就豢养着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兽，当年小魔王萧婉儿骑着七彩火凤，一把火烧了大半个帝都南郊的房屋，威震天下，更是提醒着人们，这些超凡力量的存在和恐怖。

只不过，这些东西远离人类城镇，加之各国都有传承千年以上的精通术法的方士、祭师，这些魑魅魍魉，蛰伏于深山大泽，地底幽泉之中，不敢贸然出来害人，渐渐地，也就成为了茶余饭后的传说。

而如今，开先例了！

堪称大玄立国以来的头一遭！

一只鬼出现在了皇城里，害死了两个大臣，吓疯了一个，而且，这个厉鬼还不是别人，正是十八年前，这帝宫的上一任主人，青绫女帝的怨灵所化！

刺不刺激？恐不恐怖？

在场的人，胆气最豪者莫过于萧晴雪了，这吴震纵然勇猛刚强，但毕竟是公门中人，受环境所制，而萧晴雪却是实实在在的十岁上阵杀人，十三岁斩首千余的血屠悍将，能让她害怕的东西，着实不多。

萧晴雪冷静的拿起那枚带血的凤簪，端详了一阵，问道：“你方才说……“她”一身龙袍帝冠，算起来，那你前后见了她两次，可还记得她的冠冕上，饰了此物？”

毕竟这位青绫女帝是自己的亲二姨，她终究还是没忍将之称呼为“女鬼”。

那孔笙一愣，随后回忆了片刻，道：“对！她确实是戴了此物！”

“哦。”萧晴雪点了点头，目光深沉，对着吴震道：“吴大人，您有没有什么想问孔大人的？”

那吴震沉思了一阵，径自看向李然，这一次他的态度，颇为诚恳，的确是个对事不对人的主儿：“李国师，此案涉及鬼神玄说，您是天下方士之首，有什么看法么？”

“哎呀，我答应了二公主殿下，保持缄默，实在是不太好开口啊。”李然耸了耸肩，一脸为难的看向萧晴雪。

“你不用看我，你爱说什么便说什么，此案，我已有些眉目，你的看法根本就不重要。”萧晴雪声音冰冷的道。

李然也不生气，笑了笑，走到了孔笙的面前：“敢问孔大人，你从见到女鬼，再到跑出来见到我，中间经过的时间，大概是多久？”

听了他这个问题，孔笙似乎很是纳闷，回忆了一阵，道：“回国师，大概……大概是四分之一柱香的时间。”

四分之一炷香？嗯……大概也就是前世的八分钟左右。

“确定吗？”李然问。

孔笙又想了一下，道：“这个下官能确定，平日里我来国子监授课，从国学馆的外院，走到牌坊门口，差不多就是这个时间！”

“国师、二公主殿下，真……真的是她啊！千真万确，她回来了！她回来复仇了啊！就在青岚塔上！我们都看到了！她一直在那里！”

仿佛勾起了某种回忆，孔笙的精神又开始出现波动，表情扭曲，尖声悲嚎。

李然冷笑一声，跟萧晴雪对望一眼，几乎是同时说道：“抓起来！”

“你——”萧晴雪美眸圆睁，愕然的望着眼前的少年。

“晴雪姐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聪明的女人，没有之一。”李然一脸真挚的道，他虽然不知道萧晴雪是凭什么作出的这个判断，但是，肯定跟他的角度不一样。

不过......这次怎么没有好感度！？

啧啧，看来她现在是完全不信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