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萌棠回到寝室，已是快十点了。

室友见她回来了，注意到了她左手被划开的两道血淋淋的口子。惊恐道：“天哪！宁萌棠，你这是发生了什么？”

宁萌棠淡定地瞟了一眼：“不碍事，已经不疼。”

“还是消个毒吧。”另一个室友已经拿出了酒精和纱布。

“我说了不用，”宁萌棠关上门，眼神有些恍惚，“各位，我想跟你们说一件事。”

寝室里三人都凑了过来：“什么事？”

宁萌棠走到自己的书桌上，将罐子放下，转过身看着她们，咬着嘴唇：“你们知道我是苗族人对吧。”

“对啊，难不成你要跟我们说你其实是玩蛊的吗？”三人一起笑起来，但看宁萌棠脸上面无表情，三人的笑容瞬间凝固，“不会……真的是吧？”

“是的，”宁萌棠垂下眼帘，“我的埙坏了，它们会不受控制。”

一位室友突然搭上宁萌棠的肩膀，郑重其事地对她说：“我突然感觉你超酷的。”

另外两个室友兴奋地点头：“对啊对啊，而且我对你们苗寨很好奇耶。”

“你们不会觉得我会害你们？”宁萌棠皱着眉头，有些想哭。

室友拽着她的左手打算给她消毒包扎：“这么久了，你是什么人我们还不清楚？”

宁萌棠摆摆手：“诶，不用这么麻烦，我给老家打个电话，过几天新的埙送到就好了。”

“新的埙到还是要几天吧？”

宁萌棠哭笑不得：“那也等我先洗完澡啊，不洗洗吗？”

“那就先拿酒精消个毒！”不等柠檬糖回答，三人直接酒精棉球伺候了。

宁萌棠第一次感受到了被接纳的感觉，那天夜里，三个人抱着瓜子和茶水等着宁萌棠洗完澡出来，给他们讲讲关于苗寨的故事。

宁萌棠在卫生间里，看着自己右臂上的刺青，握紧了拳头。

“有后悔吗？”镜子里出现的是柳赫扬的身影。

“不后悔。”宁萌棠很干脆，态度也很坚决。

“将来也会有很多人接纳你。”柳赫扬嘴角带着笑意。

“和我的将来有关。”她转过身，不再说话。柳赫扬也封闭起灵识，毕竟宁萌棠是女孩子。

往后的几天，宁萌棠渐渐习惯了柳赫扬的存在，她也知道柳赫扬会在某些时候关闭自己的灵识。这让宁萌棠觉得他没有恶意。

胡韬端着烟枪，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扯来一张地毯，他们都坐在这张地毯上，唯独胡韬，悠哉地躺着：“这就是你们的相识？”

“是。”柳赫扬看向胡韬，“怎么了？”

“柳兄，那你还真是没什么自由啊。”胡韬调侃着，露出灿烂的笑容。

“就你会说话，”柳赫扬笑骂着，“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啊？”

“诶，柳兄哪里话。”胡韬吐出一口白烟，画面如同是石子掉进了湖面，泛起阵阵涟漪，场景再次变化，胡韬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让我接着往下看。”

不久后的一个晚上，宁萌棠正在寝室里写作业，室友突然间激动起来，拉着宁萌棠给她看消息。

表白墙？诶？自己这是被表白了？

宁萌棠睁大眼睛有些不知所措，自己的室友们则在一旁起哄：“我要告诉他关于你的信息，然后他就可以请我们喝奶茶吃饭了！”

“可恶，你别抢我的生意！我才是情报商！”

宁萌棠有些震惊，还没缓过神来，但是她始终没有去搭理表白者，就当这是个插曲。直到三天后，她忽然间听到传闻，自己成了传说中的绿茶？

宁萌棠满头问号地看着室友给她看的贴吧，她震惊了。楼主名为夜耶椰的，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横刀夺爱，心机用尽，不折不扣的绿茶。继续往下看，甚至还有人说认识自己，听说是个苗族人，不知道是不是下了蛊让男方对自己痴迷。

宁萌棠差点没从板凳上摔下来，这是什么鬼剧本啊？标题还是“能不能检点一点”。

哇，辣眼睛。室友都在为她打抱不平，宁萌棠冷静下来，苦笑着说：“没事，清者自清。”

“诶，你看这层楼，有人说表白你的是江熙红的前男友。”三个女生面面相觑，倒吸了一口冷气，“棠宝宝，你要坚强。”

“为什么？”宁萌棠不解，她向来不关心八卦消息，她不喜欢背后嚼舌根。

“江熙红不是我们系出了名的玻璃心公主病吗？”

“是啊是啊，而且还特别爱面子。”

“对，上次那个八卦好像也是从她这里发酵的。”

宁萌棠摩挲着新别再腰间的埙，这是她好不容易拜托自己的哥哥才求来的人骨制成的法器。

“恨吗？”柳赫扬的声音回荡在宁萌棠脑海中。

“说不恨是不可能的，我要看看她接下来会做出什么。”宁萌棠冷静得不像话，唯独手一直摩挲着那根苍白的骨埙。

果不其然，自己最近聊天软件被刷爆了，滴滴声响彻整个寝室，闹得她索性把手机调整了静音，振动也不打开。

宁萌棠独自前往后山上，她说在那里她可以冷静下来。这里一般不会有什么人，其一是现在的天气已经有些炎热了，大家都不愿意出来；其二是在不久前有人在山上拍下了白蛇的踪影，后来宁萌棠发现了照片里的蛇是柳赫扬的儿子。

她坐在山上的小亭子，给江熙红匿名发了条信息，约她见面谈清楚。此刻，她感到手臂一阵刺痛，一阵清风吹过，柳赫扬出现在自己身边，他抱臂看着远方：“其实，就算这件事放着这儿不管，一段时间后这些人也会忘记。”

感受到宁萌棠的目光，柳赫扬回过头看着她，露出睥睨天下的笑容：“别担心，我施了障眼法，凡人根本看不见我。”

宁萌棠摩挲着腰间的骨埙，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我只是想看看这个人会不会有良心。”

柳赫扬愣了愣，呵呵一笑：“看来你是想给她下蛊呢。”

“是啊，我才不会让自己默默忍受这个窝囊气，”宁萌棠看着山下已经来人，“所以我要让她先动手。确定了她的行径，我再给她下蛊。”

柳赫扬睁大眼睛看着她，噗嗤一声笑出来：“你真可爱，但是，这也很合我的作风。”

“老师，你会帮我的吧？”宁萌棠抬起头露出天真烂漫的微笑，看着柳赫扬。

“呵呵呵呵，自然。”柳赫扬抱臂站在宁萌棠的身后，金色的眼睛泛起淡蓝色的光。

宁萌棠静静地坐着，看着江熙红走了上来，对方那事情闹大后嚣张的嘴脸让自己非常不爽。

“怎么了？叫我来什么事？”江熙红瞥了她一眼。

“这个楼主就是你吧？”宁萌棠脸上没有表情，紧盯着江熙红，指着手机屏幕说。

“还有这个，也是你发的对吧？”宁萌棠换了个界面，眼睛半眯起来。

“如果我说是我，你要干嘛？”江熙红翻着白眼，“我就是看你不爽你知道吗？”

“哦？”宁萌棠露出阴森的笑容，摩挲着腰间的骨埙，“我们有什么过节吗？”

江熙红皱着眉头，情绪激动起来：“凭什么我做了这么多都拿不到奖学金，你却可以拿到？凭什么你又抢走了我的男朋友？”

“哈？”宁萌棠懵了，她拿奖学金不是有目共睹的吗？基本上班上人都知道自己一天到晚都在图书馆里泡着，还有还有，她什么时候抢人男朋友了？

“你还装蒜？你都被他贴表白墙了！”江熙红红着眼，咬着下唇捏紧拳头，“你明明只是个跟我提鞋都不配的乡巴佬！”

宁萌棠冷笑一声：“原来如此，你把我当成了假想敌啊。”

“闭嘴，你不就是少数民族吗？有什么了不起啊？”江熙红情绪特别激动。

“跟你扯真是伤脑细胞，多看点书吧，别一天天的把自己当成小说女主角。”宁萌棠站起身准备离开，对于这种人她没什么好交代的。

“是你要我来的！你这个贱人，我不会放过你的！”江熙红撞着宁萌棠的肩膀，留给她一个蔑视的表情就下山离开了。

这一下彻底宁萌棠恼怒了。

“老师，你可不可以让其他人察觉不到这个山顶发生了什么？”宁萌棠小声道。

“乐意之至。”柳赫扬露出诡异的笑容，他伸出一只手聚集天地灵气，随之念叨着咒语，手向上一甩，顿时从天而降几道霹雳，将山顶笼罩。

“老师，您这结界的这动静会不会太大了点儿？”宁萌棠愣住了。

“一般人听不到，不要紧。”柳赫扬还是一副清冷的样子。

“老师，如果我们学校有道士呢？”宁萌棠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对劲。

“不要紧，我这就是道法。”柳赫扬依旧抱臂望着远方，眼神冷冷的，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宁萌棠举起腰间的骨埙，吹响起一段悠扬悦耳，却让人容易陷入回忆，曲中透露着淡淡的忧伤，仿佛是夜空中的六等星，在茫茫的黑夜里苟延残喘。

新制成的蛊虫，随着悠扬的音乐飞到江熙红的肩膀上，宁萌棠听到一声惨叫，她知道，蛊虫爬进去了。脸上浮现起阴森的笑容，将骨埙重新别回自己的腰间。

“老师，你可以教我下咒吗？”宁萌棠转过身看向柳赫扬，坚定不移的表情浮现在脸上。

“咒杀我不会教你，但是其他的可以。”柳赫扬看着她，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笑容。

“老师，我愿意学。”宁萌棠的态度很坚决，皱着眉头，“我要让她付出代价，我要让她后悔，知道自己是有多么的愚蠢。”

“好，我教你。”柳赫扬诡异地笑着，两手怀中抱球，翻掌，叮的一声，结界被解除了。

胡韬抛起折扇，折扇在空中旋转着发出声鸣，眼前的幻境被解除了，四人又回到了茶馆。胡韬喝了一口茶：“果然这才是原因。”

“现在你们想怎么做？”柳赫扬翘着二郎腿，似笑非笑地看着胡韬，“棠棠这边，我也不会松口。”

宁萌棠早就清醒过来，皱着眉头看着胡韬：“胡前辈很抱歉，如果这个人得不到制裁的话，我是绝对不会给她解蛊的。”

一直没吭声的柳澄冷不丁冒出一句：“你们为何不直接给她造成心理阴影？”

“柳澄？”胡韬惊愕的看着他，有些不敢相信。

“小柳兄弟，你变了，是不是和这只狐狸学坏了？”柳赫扬调侃着。

“什么叫跟我学坏了？”胡韬拿折扇拦下柳赫扬拿茶杯的手。

“这样的人一定不会忏悔，”柳澄拿着茶杯，啪的一声砸在桌上，眉头紧锁。

“倒也不能说得这么绝对。”胡韬没见过他这样生气，附身到他耳边低语，“发生了什么可以告诉我，别埋在心里。”

“我但是觉得可以。”宁萌棠露出满意的笑容，“对于这种人，真的和她扯多了只会脑袋疼。”

宁萌棠摩挲着腰间的骨埙，冷冷地说：“如果真的可以给她留下阴影，这个蛊让我解开我倒是愿意。”

“柳兄，你的容器可真有意思。”胡韬轻摇着扇子。

“哪有，胡兄，我倒是对你身边这位越来越感兴趣了。”柳赫扬又给柳澄倒了一杯茶。

“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动手？”胡韬的动作停住，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碧眼直勾勾地看着盯着宁萌棠，“本仙可不想等太久。”

“前辈，那您知道她在哪儿吗？”宁萌棠低下头，有意地躲避胡韬的目光，直觉告诉她，胡韬要比柳赫扬要危险很多，自己身上的一些蛊虫也自打柳澄进来以后就停止了嗡鸣。

“知道，”胡韬站起身，看着窗外的喧嚣，“如果可以，我希望的是今晚就能去。我很喜欢看这类人的谎言被戳穿的样子。”

宁萌棠这个角度看不到胡韬的表情，是他知道他的表情一定不会很好看，这个男人真的很危险！

“可以，胡前辈。”宁萌棠点头。

“如果我可爱的棠棠没有意见，我自然奉陪。”

“那就这样，多谢你们的招待，茶是好茶，只是，我不爱喝茶。”胡韬打了个响指，便消失在众人面前。柳澄感到了背后的刺痛，他附身回去了。

柳澄鞠躬道谢：“前辈，宁小姐，晚点我会开车来接你们前往医院，请留下联系方式。”

“放心，就算你不这么说，我也要认识你。”宁萌棠站起身，身上的银饰叮当作响，“听说你是室内设计师？”

“是的。”柳澄礼貌地点头。

“你知道我是苗人，也是个蛊者，直觉告诉我，我们以后会合作愉快。”宁萌棠输入自己的电话，抬起头冲着柳澄微笑。

柳澄面无表情地接过手机，挥手离开：“那我便期待着。柳前辈，回头见。”

二人目送着柳澄离开，柳赫扬呵呵笑着，小白蛇盘曲在他身上，亲昵地蹭着他的脸。柳赫扬轻声道：“你二人将来的路，是坎卦啊。”

“老师？”宁萌棠满脸疑惑地看着他。

“没什么，走吧，去消磨一下这难熬的几个小时！”柳赫扬转过身，化作一道白雾，宁萌棠右臂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冷。

想来这几个小时自己也不知道干什么了，那就在这繁华的商区逛逛，买点面包，再找家咖啡厅拿本书看一个下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