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你现下派兵至京外各城,祁坔军队若来犯,不要强抵,只保护好百姓不要慌乱,放他们进虞丰城。”
南宫初若走到殿外,影一带人重重把守,禁卫封城,消息绝不会泄露出去。现下要做的,就是请君入瓮,如此想着,对跟随出来的南宫漠说道。
“虞丰城?”
南宫漠难得语气拔高了些,皱眉思索着,
“虞丰城是京外之城,臣虽不知陛下与帝君如何得知大殿之变,可放敌逼近京城,未免太过冒险。”
南宫初若看着远处黑暗的天空,无星无月。低沉的声音缓缓流出,
“外士之中有祁坔的人,若不将他们引到深处,内应定然早已规划好撤离路线。虞丰城深至京都,远离边域,况且……”
“机关之城,处处险要,若不熟悉者,进易出难。”
南宫漠此时也露出笑意,接上她的话道。
南宫初若点头,白泽的话还提醒了她至关重要的一点,
“祁坔国君好胜,勇猛冒进,即便他初始不会亲自带兵冲锋陷阵,可一旦攻入虞丰城,离胜仅一步之遥,加之他以为我已中毒,乱作一团的重南是他俎上鱼肉,他定然要亲自攻城,将重南收入囊中。”
南宫漠此时已有些震惊,看着她运筹帷幄的样子低声道:
“陛下是想,擒贼擒王。”
“两国征战从来不是两国之间的事,我是想,杀鸡儆猴。”
说着她看向南宫漠,
“此时关系重大,劳二哥即刻动身,安排妥当后即刻前往虞丰城。另外,放出消息,就说我中毒危在旦夕,但不要过度,过则嫌假。”
“宫中处理好后,我会亲自前往虞丰城。”
南宫漠听她这话不赞同道:
“虽陛下运筹帷幄,但祁坔奸诈,宫中尚不妥当宫外更是诡谲,陛下不宜亲自涉险。”
南宫初若轻笑,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我相信二哥,去虞丰城是振士气,也是立威,二哥定会护我周全。”
即便南宫漠一直恭敬有加,可她从始至终不以朕相称,是因为信这个二哥,即使不常在宫中,却依然可以分辨谁是可信之人。
南宫漠第一次真正对这个皇妹,也是取代众皇子坐上龙椅的女帝有了几分认识。郑重地点头,抱拳躬身一字一句地道:
“臣定倾力护陛下周全。”
这是真正的认可,认可她可以带领重南更加繁盛,认可她有作为一国之君的能力,也是他真正俯首称臣,追随自己认定的君主。
南宫初若眼眶发热,扶了他的手,
“多谢二哥。”
长歌宫中
“草药煎好了没有?冰帕拿过来,乔歌?乔歌!”
林老正忙的团团转,素来最得意称心的弟子却有些心不在焉,不由拔高了声音又唤道。
吴乔歌闻声猛地看过去,只见师傅怒瞪着自己,一个激灵忙将手上过了冰水的巾帕递过去。
吴乔歌虽是女子,却是林蕃之亲自挑选的传承衣钵之人,聪慧有悟性一点就通,是林蕃之最得意的弟子,不时就要夸上一夸。
看着床榻上高热辗转反侧的人,她皱眉对林蕃之道:
“师傅,帝君……”
话未说完,殿门忽地被人推开,南宫初若还未走进就先问道:
“帝君如何了?”
吴乔歌的话就悻悻然停住。
穿过屏风花罩,一眼便看到满头冷汗,脸颊甚至微红的白泽,心急地问道:
“怎么回事?”
“帝君中毒导致高热,臣正全力为帝君解毒,只是毒不清高热难退,实在凶险。”
林蕃之手上动作不停,几根银针下去白泽眉头皱的更深了些,却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南宫……姑娘。”
元丹给了南宫初若,自身法力实在不足,这样的毒竟一时无法清除,两相排斥之下,高热便起,让他浑身没有力气,脑子也不甚清醒。没有注意到周身的人,只在听到她的声音时就直接唤了南宫姑娘。
御医自然都知道什么该听,各自忙碌目不斜视。
唯有吾乔歌在看到那双清淡的眼睛一之时,一时怔愣,被林蕃之拉到一旁磨药。
“不必多说,我都已处理妥当,你的毒如何?”
白泽撑着身子坐起来,南宫初若见状连忙去帮他。
“无碍。”
“我随你一同前往。”
南宫初若立时拒绝,神色坚定不可反驳地道:
“不行。”
“你中毒了,先解毒,其他交给我便是。”
白泽摇头,对殿内的人挥手道:
“你们且出去。”
“这……”
林蕃之犹豫地看向南宫初若,帝君的毒尚未解,他们不可鲁莽。
南宫初若叹气,
“劳烦林老先去殿外候着。”
“是。”
一行人出去后,白泽在南宫初若惊疑的目光中说了一句,
“你们看够了就赶紧现身,天界这么闲了么?”
话音方落,虚空中现出三个人来,南宫初若定睛一看,惊诧地发现有两人她是认得的,正是那技惊四座的乐师,只不过衣着相貌皆有所改变。
紫微话不多说走上前去,在他额间一点,
“落个凡将自己弄成这副样子,我道你有多大本事。”
这话在白泽耳中已是朦朦胧胧,随紫微的手收回,便猛然睡了过去。
将他扶正后看向南宫初若,眸中不知为何有几分复杂,最后还是用清冷地声音说道:
“还请姑娘退到屏风外。”
“好,好……”
南宫初若一愣,随即起身快步走出去。囚牛与赑屃不作声,默然退到一边。
紫微浑厚的法力一出,殿中顷刻生出莹亮的法光,翻手缓缓推到白泽背后。损失虚耗的法力渐渐恢复,元丹之伤也修复了大半,白泽渐渐恢复清醒后感受着身体的舒畅暗道,这老神仙疗愈之术在此刻解了他燃眉之急。
法力收回,紫微将他通身大穴一一点开,白泽顿觉浑身通畅,气色霎时好上不少。
“你好歹几十万年岁,竟这么没分寸,此次赑屃邀我看你大婚,竟是便宜你了。若再在凡间折腾出什么,仙体有损莫要来寻我。”
说着声音愈发空灵渺远,修长身形化作浅淡紫光,消失在殿中。
赑屃扔给他一个玉瓶,朝他挑眉,仍是那般轻佻的语气,
“一把老骨头了好生将养罢,得空了再来寻你。”
囚牛只简单说了两个字,
“走了。”
白泽点头道一句,
“多谢。”
待两人身形皆消失后,白泽看向屏风那边映出来的人的身影,轻声道:
“进来罢。”
南宫初若几步走进来,急忙去看他的面色,果然气色好转,面无疲态,展颜笑道:
“方才几位神仙当真厉害。”
白泽失笑,她倒是习惯了。
“御医那边要如何解释?”
南宫初若不由发愁,这方才还高热不退,这厢便好了,莫非在屋内修了什么仙术不成。
白泽抬手在自己面上一拂,顷刻便又成了那虚弱不堪的模样,南宫初若微讶,却也会意扬声唤了殿外的人进来。
林蕃之进殿后第一先将草药端过来,
“帝君,此为臣熬的解毒之药,还请帝君服下。”
白泽接过后却迟迟没有动作,还是林蕃之先忐忑地问道:
“可是此药有何不妥?”
白泽摇头,广袖掩面将碗送到嘴边,待放下时药碗已空,吴乔歌接过后退到后面。
只有南宫初若看到他连嘴唇都未触到那药碗,分明是施了法术障目。
“服药”后过了一柱香的工夫,林蕃之又为他把脉,面上露出些喜色,对南宫初若禀报道:
“启禀陛下,帝君之毒已解大半,余毒还要慢慢拔除,臣这便去调配药方,为帝君拔毒调养。”
南宫初若面露喜色,朗声道:
“林老有功,朕重重有赏!”
“老臣不敢。”
“退下罢。”
“是。”
待殿门被关上,南宫初若看着起身整理衣袍,面色恢复如初的人,难得好心情地问道:
“你连余毒都能控制?”
白泽捏了一个法诀,将散乱的墨发束起,看她一眼挑了挑眉,
“余毒是真的。”
南宫初若笑意收敛皱眉问道:
“毒不是已经清了?怎的还有余毒?”
白泽看一眼窗外,
“林御医就是再相信自己医术,也不会自负到有把握一次拔除毒药,不剩点余毒,要怎么糊林御医?”
说罢似乎知道南宫初若要说什么,率先开口道:
“只是余毒罢了,不妨事。”
南宫初若可不会信他,心中暗自算着,待祁坔之事尘埃落定,她就盯住这人,不将法力恢复,长歌宫都不能放他出去。恍然听到白泽的声音就有些心虚,毕竟正打着对方的算盘,一时猛地抬起头。
“消息可放出去了?”
回过神的南宫初若点头,
“二哥已将方硕擒住,消息早已放出,想来此时也应传到祁坔国君手中了。”
白泽听后率先走向殿门,是夜无月,只有殿外宫灯的烛光从外面透进来,南宫初若有些不解,
“去哪?”
白泽缓缓走出去,在浓墨般的深夜中长身而立,清浅的声音飘到身后,
“虽无月色,却有莲池。饮酒赏花,不失为一件风雅之事。”
赏花?风雅?
大敌当前,密谋偷袭重南,你也将人放进来了,现下却要饮酒赏花?这不是风雅,这是疯了。
见身后无人跟上来,白泽转身摇了摇手中白玉壶,
“一起?”
喉间动了动,脚已然自己动了起来,南宫初若心中长叹一声,
她也疯了。
长歌宫中,一片莲池正是花开,水中砌一方石台,上面置了石桌。两人对坐其上,却是有人心不在焉,无心赏花。
白泽倒了酒推到她面前,酒香将对方的思绪唤回来,看向他时还有些茫然。
“即便没有月色,莲花也是美景,你这样心思不定的岂非暴殄天物?”
南宫初若的心早已飘到了虞丰城,祁坔究竟有没有上钩?有没有发现异常?二哥可有带兵到虞丰城守住城门?
正是想着白泽的声音传来,
“祁坔出兵了。”
“当真?!”
这话在她耳中绕了几圈才绕明白,惊诧地看过去问他道。
“边域失守,祁坔军队已经攻进来了。”
心跳猛然加快,举杯的手甚至都微微颤抖。两国交战,是她从未亲历过的,即便他们是布局者,处在上风,可还是忍不住又喜又忧。
“明日皇城中定然不能走漏一丝风声,女帝中毒若是坊间都能人尽皆知,这局就不真了。”
南宫初若自然明白,可是……
“露花殿中所有人都是看到了的,中毒的是你而非我。今日尚可以查明真凶为由扣留他们,可终非长久之策,祁坔攻进来少说也要十数日。”
白泽的手搭在石桌上,食指一下下扣着桌面。仍是两个酒杯,他的这个动作却恍然让南宫初若想到,这人究竟是如何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将毒酒换过来的。却也默不作声,静静看着他思索。
“既然强留不得,便再寻个他们非留不可的由头。”
半响他的手停下,声音幽然地如是说道。
南宫初若不解,疑惑地看过去时只见他眸中的幽深。
……
露花殿内灯火依旧,被关在殿中的众人明白真凶查不出来,他们便不能出去。
本就被惶恐不安包围的人无心睡眠,各自静坐不言。
静谧低沉的气氛中,忽闻外面一声大喝,
“什么人!”
紧接着便是杂乱的脚步声,以及守卫的高呼,
“有刺客!”
南宫辰猛地皱眉,想到南宫初若对他说的看住大皇兄,不由向对面看去,却见那人也是一脸震惊地盯着殿门,看来是不知情的。
“啊!”
不知是哪里的窗被打开,一阵疾风后殿内灯火倏然熄灭,殿内立时陷入一片漆黑。女子的叫喊声立时传了出来,沉寂的气氛蓦地被点燃,一时间纷乱嘈杂起来。
“怎么回事?!”
“来人!”
“灯怎会全都灭了?”
心跳得厉害,南宫辰正努力瞪大眼试图从黑暗中看到些动静,却猛然察觉自己身边闪过凉风!
“谁……!”
“四哥!”
话未出口被人捂住了嘴,南宫皓的声音倏然远离,身子一轻竟腾空而起,起起落落间似乎纵身一跃,眼前光线恢复时只能看到鳞次栉比的屋顶,他被人带着飞跃于瓦片之间!
“你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