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十六章 欲加之罪(1 / 1)小女糊涂人儿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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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

正当慕容雪抬步缓缓从高台之上走下来时,一个小侍卫突然截断了马上收尾的大典,压着头向着她的方向快步行来。位于高台正位的太后朝着身边的嬷嬷略一示意,那老嬷嬷便朝着那侍卫走去,耳语几句后,只见那老嬷嬷面色随着小侍卫的汇报越发凝重,吩咐小侍卫退下后脚步比来时明显急促的向太后走去。

那老嬷嬷匆匆在太后耳边说了几句,只见太后原本为受封大典圆满收尾而甚是满意的脸突然沉了下来。众人见此亦都从热络的交谈声中噤了声,生怕此刻太后一个不高兴,连带着家里老爷朝堂遭殃。

一片寂静之中,众人目光跟着太后转向了京柏府那一席,林清欢微微抬眸,亦是察觉到了异样。

“把人带上来吧。”

小侍卫得令,忙低着头快步穿过中庭,引得众人目光紧随而去,场内不知不觉升起一种高度紧张却又隐隐好奇的兴奋。

只见须臾,一个身着亚麻对襟短衫,一只裤脚挽起,另一只松沓沓的沾满泥水的庄稼汉模样的男子跟着方才的小侍卫进来,那男子满脸胡渣,眼神丝毫不知避讳的打量引得在场女眷纷纷遮面皱眉,眼神却又都集中的望着来人,暗暗思忖家里是不是有个爱惹事的私生子穷亲戚。

“你就是云江牛氏?”

那男子也必然感受到事态之严重,在一片肃杀之中不知不觉缩起肩膀,也再不敢抬眼四处打量,老老实实盯着地面回答:“回太后娘娘,草…草民云江牛氏拜见太后和各位贵人!”,说罢只听他“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这一举动引得众人一阵嗤笑,随即又立刻收了声。

“好……”,太后在那男子身上打量了几圈,缓缓道:“哀家知晓了你的来意,此事兹事体大,且关乎皇家颜面,尔等如若有半句虚言,轻贱了皇室尊贵,便是九族连诛……”,太后语调依旧不急不缓,只是相较平时平添了几分寒凉杀意,警告之意不言而明,“明白么?”。

众人听到“九族连诛”四字时心下倒吸一口凉气,那不知何处而来的农夫此刻更是止不住的哆嗦,双手强撑答道:“草…草民绝,绝不敢乱说,绝不敢欺瞒太后!”

“你讲吧,”

太后眯了眯眼,缓缓把身子靠在后座上,“一五一十,务必清楚。”

那男子如牛般的身子架着粗布短衫一起一伏,良久似是闭眼咬牙道,“草民此次惊扰大驾,乃是为了寻妻寻子!”

寻妻寻子?!

在场女眷身子皆是微不可查的一震,开始不动声色的打量环顾平日里一同谈笑风生的家眷们,这又是哪个府里的风流韵事,一介农夫寻妻寻子,还闹到了化清寺太后跟前,饶是侯门是非下绊子,若不是真的有迹可循,也断不敢闹到太后面前,这个时机之下,竟还得了侍卫通报!

“草民发妻林二丫,和算算如今怀胎九个半月的腹中孩儿,一个月前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草民原本以为她失足落水或被什么奸人所害,苦苦寻了她月余……直到”,那农夫眼眶通红,似是充斥着压抑的愤怒和委屈,忽的把头转向林清欢一席,双肩因情绪激动而不可抑制的抖动道:“在七王爷马车经行皇道之时,碰巧被草民看见,我家从小养大的童养媳孤女,竟带着草民那尚未出世的孩儿,摇身一变戴了个七王妃的帽子,招摇过市!”。

林清欢明显感觉到京柏夫人呼吸一滞,场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那男子的目光“唰”的集中到她身上,唯独京柏夫人,迟迟未看向她。

林子里扒墙头的那几位公子哥亦是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只见那位名作言礼的男子面色又不可察觉的僵了几分。

乡野村妇。

突然冒出来的七王妃。

再加上昨日她为了躲麻烦“自贬”的那几句话,林清欢扫过在场之人,这些人眼光里不仅多了几分思忖打量,在她脸上试图寻出可以怀疑的蛛丝马迹的注视也变得嘲讽热络了起来。

那男子见林清欢似是个木头人儿,只淡淡盯着他也不说话,那仿佛把他看穿的目光让他有一丝恍惚,这女子究竟是不是在看他。他下意识的用余光偷偷瞟一眼自己身后,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一丝杀意飘忽身后,让他本已汗湿的后背一阵发凉。

“慕容老夫人,此事不仅关乎七王府颜面,更是涉及皇家尊严。若不是这男子振振有词说确有其事,哀家断也不会放人进来对质,只是令辞纳妃乃私入玉牒,并未向皇上请旨,民间有流言也并非无端,今日若他胆敢妖言惑众,哀家也好拿他杀鸡儆猴,教那些四处是非的刁民不敢再造次。”,太后皱着眉头,似是十分为七王府名誉着想的对着慕容雪和老夫人那一席说道。

林清欢作为风口浪尖上的人,却被太后有意无意的掠了过去,众人听罢心下却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自家府上缠上此等腌臜事,这种刁民一旦给钱买通,撒泼耍赖不计颜面,有多少初涉府宅的人都还未来得及认全丫鬟的名字就被泼了脏水变卖,但七王府这无端冒出来的王妃,实在是可疑至极,不管今日之事属实与否,只要这个男子一口咬死,怕是座上那七王妃从此总要戴着水性杨花,来路不明的帽子了。

“回禀太后,”,只见老夫人在刚刚受封的慕容雪搀扶之下缓缓起身,那发青的脸色透着隐隐的怒气,显然是在努力克制,“老朽门楣光明,自母辈至孙辈,皆为我苍云一朝鞠躬尽瘁,却从未受过此等奇耻大辱,倘若先辈地下有知,也定会心有怨气不得安息,老朽斗胆求太后娘娘务必还七王府一个清明,无论是此子妖言惑众还是另有他人辱我门楣,还请太后娘娘严惩不贷!”,老夫人说罢几声闷重的咳嗽,似是因方才言辞过于激烈,慕容雪连忙在旁轻声细语的安慰。

“清欢,你可知此事?”

京柏夫人依旧目视前方,轻轻问道。

“清欢不知。”,林清欢亦是没有侧身,只是淡淡打量着那位声称是她男人的云江牛氏,嘴角勾轻,云江牛氏,果然是了。

太后给了老夫人一个你且放心的眼神,落在林清欢眼里却总有那么几分狼狈为奸的意味,她轻轻抚过手上的青戒,为了国脉大运和七王妃的位子,泼脏水的法子总是可以触类旁通,层出不穷。

“七王妃,你可认得此人?”,太后同看好戏的众人同时看向她,也不知她淡淡的面色是真的坦荡还是佯装。

“回太后,臣妾认得。”只见林清欢撑着肚子缓缓站起,缓步走至台中,站在牛三磨身侧,居高临下的淡笑回道,“云江牛氏,名三磨,家住葫芦巷子十八号,平日里杀猪营生。”。

“云江牛氏,七王妃所说可属实?”,牛三磨望着地面,斜眼用余光小心翼翼的望了林清欢一眼又快速收回视线,有些结巴道:“回太后,二丫,二丫所言句句属实。”

“既是属实,七王妃,你何以认得他?”

“回太后娘娘,臣妾同家父想改善伙食之时总会去他家买三两猪肉,牛家大伯心肠好常给臣妾与家父便宜少许呢,只是不想造孽…生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子来。”

牛三磨脖颈耳根涨的通红,“你!”,却不敢回应林清欢的灼灼目光,云江人倘若知道他收人钱财来这里诬陷林清欢,不光全村人,单是他爹就会打死他。

“九族连诛,牛三磨啊,”,林清欢看着他微微一笑,“你说牛大伯知道了吗?”,牛三磨听到林清欢说他爹,后颈一凉,倘若不是他爹天天骂他没出息,夸他大哥如何稳重,他也不会铤而走险!

他只是有天在茶馆偶然同一个外乡人聊起那个七王妃,他才知道曾经村子小伙子的梦中一枝霸王花林清欢竟然成了当今七王妃,后来那外乡人让他来此一口咬定林清欢是他媳妇,说事成之后林清欢不仅真的能给他当媳妇,还会许他万贯家财,富甲一方,还说什么就算不成也会保他无恙!

“哼!爹怎么会不知道,爹天天担心你和小孙子,在家里都气倒了!倘若不是为了你腹中孩儿,你早该和你那三道九流的师父一起浸猪笼!”,牛三磨脖子一梗,气冲冲说道,也不再回避林清欢目光。

昨日林清欢刚提起浸猪笼一事,没想到这个自称原配的农夫竟然也知晓此事,众人看热闹的心越来越大,女眷们的眼神越来越亮,皆闪着刺激快感的光。

“牛氏,光凭你一人之词,难道就想让哀家断定你所言为实吗?”,太后不怒自威,犀利的目光却看向在旁身子站的笔直的林清欢。

“草民不敢,草民还带了从小把她领到草民家的媒人,她自小双亲遭难,是媒人看她可怜又水灵,领到草民家当个童养媳,后来和草民两人两年前结了礼,眼瞅着马上就要有儿有女,谁知她不知用了什么狐媚手段,胆敢爬了七王爷的床!”

“放肆!”,太后大掌一拍,面带怒容道:“七王爷与皇家之事也容你编排!”,那牛三磨被吓得面色土白,眼珠子急溜溜转几下后又噗通一下磕在地上,道:“草民不敢编排造次,草民所言,句句属实啊太后!”,说罢,竟还真的流了满脸的鼻涕眼泪以证。

太后皱着眉,十分嫌弃的摆摆手道:“把那媒人一同带上来。”,须臾,只见一个矮胖妇人跟在侍卫屁股后头气喘吁吁的爬上高台,望了一眼林清欢,似是不由自主道:“哎哟亲娘嘞,二丫咋都出落的这么好看了……”

只听台上一声放肆,吓得那胖妇人连忙跪趴地上,道:“民,草民拜见太后娘娘!”

“你可认得她?”

那胖妇人连忙撅着屁股起身,道:“认得认得,化成灰草民都认得,当年就是草民牵着她带去的牛三家,前几年俩人还结了礼。”

太后冷哼一声,道:“你可没认错人?在你面前站着的,可是当今七王爷的王妃!”

“啥?!”,胖妇人脸上夸张的表情似乎要把肥肉撕裂一般,“那不可能!俩月前牛三还带草民去给她看肚子,说临产时叫草民去接生,咋的就成七王妃了,这是一个人呐……”,胖妇人不似牛三磨那样心虚,仰着脸对旁侧的林清欢一阵打量,看的好生认真。

林清欢眯眼看了一眼不知何时挪到头顶的阳光,容令辞此刻应该得消息了。

“七王妃,你可有话要说。”,太后凝重的脸上又添几分冷肃,“回禀太后,臣妾家父尸骨未寒,师父虽不爱惜羽毛,但也得了应有的报应,至于这两个人,臣妾许是眼拙,认得一个,不认得一个。”,太后看着林清欢笑眼盈盈,像玩一般的回答的滴水不漏,面上难掩不耐,眼中黑屋氤氲,而另一侧握紧佛珠的老手则透露出真的杀意。

“那这两个声称认识你的云江之人,你却作何解释?”,林清欢眼底清冷寒芒闪过,不过两个不知哪里花钱买来的托,就已经到了要她解释的地步了?

“回禀太后,倘若明年,后年祈福大典又来两人说是清欢爹娘,那清欢又该作何解释呢?”,林清欢毕恭毕敬垂头回答,语气里却总听着几分玩笑意味。而台下京柏夫人许久未曾挪动的身子也透出几分紧张,不论此事是真是假,这小女子都不应当有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即便令辞可以保她,关乎名节之大事,太后等人大可来个先斩后奏!

“牛氏,空口无凭,你若只是信口胡言,并不像方才你所说的确有其事,哀家可是容不得你侮辱皇家脸面,来人呐……”,太后轻睨了一眼林清欢,似是在维护她和七王爷而着急赐死此人,那一句拉长的“来人呐”却怎么听都是在逼问牛三磨说出更多“林二丫”的故事。

“回禀太后!”,牛三磨一听此言吓得两腿直颤,忙不迭的磕头道:“草民确有!只是,只是这大庭广众之下,草民怕污了贵人们的耳目……”

众人一听,霎时交头接耳声起。

“太后!”,只见老夫人面色极为难看的颤悠悠站起,似是被方才一幕激的尚未缓过劲,道:“太后娘娘,此事关乎我外孙儿和老朽祖上名声,倘若老朽孙媳真的光明坦荡,自是不惧这刁民胡说八道,可若不让这刁民吐那污秽之词,七王府自此就免不了成为这些刁民笑柄,老朽恐怕就算此去,也无颜面见列祖列宗!还望太后娘娘和各位体谅老朽一番用心!”,老夫人一番说辞慷慨激烈,痛心疾首。林清欢看在眼里,似乎觉得老夫人恨不得直接把这污秽,刁民都直接用在她身上。

“七王妃,你可有避讳?”,林清欢依旧安静站在两个人中间,面上淡淡的,似是顺从,又似是平静,半晌抬头,清绝的小脸在众目睽睽下多了一丝无奈的坚毅,只觉台上小女子肩膀分外单薄:“臣妾身心坦荡,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林清欢知晓此刻她并没有别的选择,容令辞肯定得了消息,只是就算再快也要一个半时辰。她明白这群人斩草除根之心有多强,除了那些守护她的隐卫,她没有别的筹码,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以血破簪。

好一个欲加之罪!

太后的眼底略过一丝狠辣决意,小小女子巧舌如簧,她还真是小看她了,只怕没了容令辞的庇佑,不出片刻便要被拔了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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