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有先见之明的。这一点我是在亡国之后深深的认同他。
单看面前这些相貌、体型、甚至连发量和脚的尺码都和我相似的女孩子,我就知道父亲是对的。
我最终还是先离开了令越城。带上了辟火宝衣、订婚信物、一串硕大的珍珠手串、一把匕首。
当然,还带着大同皇帝给我的“大同沐夕公主”印件。有了这件东西,我才能在适当的时候拿出来证明我是我。
并非是我不想多带点东西离开,只是令越的财物,包括我自己的私藏都被没收了。我虽然还是贵为公主,但是连随身佩戴的首饰都少之又少,而且都是些拙劣的。唯独一串硕大的珍珠手串,是我从宫中一直佩戴在手臂上的。其余的配饰,都在出宫的时候被那些势利的下人们抢走了。至于它们去了哪里,被谁收了去,我并不在意。但是那人一定会知道这些东西是属于我的,因为每件物品上都刻着极小的“瑶伽”二字。
不会有人在意一个亡国公主真正的姓名是什么。最起码现在没有人会在意,即使在多年以后,我告诉大家我叫“瑶伽”,也无人想起这是曾经令越国亡国的“沐夕公主”的名字。
“达”姓的人,都被诛杀的差不多了。之前有多少想跟“达”姓有牵扯的,之后就有多少人想摆脱这个姓氏。但凡还坚持这个姓氏的,除了我和我的父亲,其他人都会被牵连抓了起来。当然,我的父亲也是被囚禁的。只有我,逃了出来,一个人,不知道该往东南西北哪个方向去。
父亲为我留下的侍卫都很讨厌,叽叽喳喳的没完没了。要不是看在他们为了我,这些年不能光明正大的生活,我都想把他们也摆脱掉。
最后,在他们的讨论下,我决定否决掉他们的一切试图左右我的想法。
我固执的,坚持去行走江湖。我以为在江湖上可以快意泯恩仇,最起码可以学一身飒爽英姿的本领,再或者收获一群厉害的追随者。
但是我一个人固执的没走多远便后悔了。因为,我太胖了,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我感觉自己有些寸步难行。尤其是看到有些坡度的土路,再看看我肥硕的身体,我觉得这已经是对我极大的考验了。我觉得还是先瘦下来,这么胖的身材做什么都很吃力,更别说想有成就了。
好在,父亲留下的侍卫们还是比较忠心耿耿的,看在我一心想要学到一身本领回来复仇的决心下,他们答应了让我行走江湖。但是我说要瘦身,他们又开始了一通讨论,说了诸国中那个医师的医术比较高明。但最后,我从他们的对话中感觉他们要把我送到一个极其不靠谱的毒医那里医治我这一身的肥肉。
果然,他们把我抬到了百花谷。
然鹅,等我期待的来到百花谷外才发现,一眼望去的百花谷周围没有一朵花,就如同我带着的避火衣,其实不能避火,遇火便燃了。
在我以为百花谷也存在欺世盗名的时候,这些侍卫竟然丢下我一个人留在百花谷外,说了几句保重、复国之类的话便离开了。我便一个人恍恍惚惚的待在百花谷外等待有人从百花谷出来,把我这个不能私自进入百花谷的外人捡进去。
直至夕阳落山,又日出再升的时候,从百花谷出来的一直大犬才把已经近似昏迷的我拖进了谷中。
再次睁开眼的我便看到一个笑的邪魅又像是在耻笑我的美貌少年,他笑的是这样的漂亮,像是四月里明媚的阳光,又像是一大片张扬的曼珠沙华。绚烂的,如同朝阳,让我这个一直沐浴在夕阳下的可怜儿,顿时生出来第一次对生活的渴望。
而这个漂亮又变态的少年竟然成了我的师兄。
我真是来瘦身的,可他们见到我包袱里那些侍卫为我准备的财物和我自己带的那些东西时,便在我昏迷还未醒来的时候就替我做了决定,让我成为百花谷的一员。于是,这两个人,一个成了我的师傅,一个成了我的师兄。
我的师傅,百花谷的谷主,毒医莫百里。别看他的名字听起来这么厉害,其实他是一个很不靠谱的人,就连毒术也不靠谱,我一度怀疑他毒医的名号是骗来的。所为医毒不分家,他的医术明显比毒术厉害的太多。
至于我的师兄,那个长得比女孩子还要漂亮的痞少年,名叫欧阳连宸。师傅并非是他唯一的师傅,他隔几个月才会来一次百花谷。至于他是身份,从他的名字不难猜测,他一定是大燕国的皇子,而且一定是大燕国皇帝疼爱的儿子,否则也不会姓欧阳,更是取名为连宸了。不过欧阳连宸有时候化名江晨,听他说他的母亲是姓江。说到他的母亲,他总是很开心,这也是我羡慕他的其中之一,我也想有一个如此疼爱他,又温暖的母亲。
他很优秀,比我在令越国见到过的任何男儿都优秀,能文能武,而且通晓医术毒术,他是我羡慕的存在,不可企及的存在。可他偏偏喜欢作弄我。但他从来不会嘲笑我的身材。光是作弄,已经让我觉得很头痛,偏偏我又对他无可奈何,他太聪明了,让我总是防不胜防,每每都会落入他的圈套。事后他总是哈哈大笑,我也陪着他笑,直到我留下羡慕的泪。我多想像他这样开心的活着,他成了我追求生活的目标。
他从我带着的物品中知道了我的身份,但从未说破。我也同样知道他的身份,也从未提起过。我们就像有默契的师兄妹一样,从来不提一些敏感的话题。我以为他很快乐,我一度学着他快乐起来,想要打开自己的心扉。可后来才知道,我错了。原来快不快乐不是看你是不是在笑。
他有多高贵,有多幸运,这是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可他有多难过,有多孤独,却一直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隐藏自己的难过,隐藏自己的孤独,直到后来我负了他,他才搂着我放声痛哭,似是要把多年埋藏在心里的难过都哭诉出来。
我后悔再次让他受伤,可却无能无力改变已定的事实了。我与他最坦诚的交心,只有在这百花谷的几年。他并非经常来百花谷,有时候几个月才来一次,来一次最少会住上月余,有时候几天后就会跑过来。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过来,连师父莫百里也不清楚,他向来是随性的,不管做什么都是如此,甚至对我也是,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他甚至会把大燕国的国宝带过来给我看,在我困倦的时候,不在乎我的肥硕的体重,把我背回去放在榻上,并为我盖上被褥。我感慨他的力气真大,连我也背的动,不愧是学过武艺的人。有时候他喊了我的名字后又不肯理睬我,让我一阵的莫名其妙。也正是因为他这个性格,他对我的好,我是既期待又害怕有一天会失去。
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会在最初的时候就错过了彼此。几年后,我被迫嫁了人,被迫与他生死不再相见。可我却因为他,慢慢的从自己的封闭世界里走了出来,这才有了后来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