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的，有人把绳索拿了过来。

不得不说，黑水盆地的人们都是天生的战士，不论男人还是女人。经过了最初短暂的恐惧混乱之后，人们开始慢慢镇定下来。在慕愚巫赞的指挥下，村里留守的仅剩的战士和数名身手敏捷的妇女，手持绳索的两端，分散开来，将被感染哀嚎的人们围在中间，慢慢收拢而去。

长久与猎物的搏斗中训练的敏捷身手展现了出来，感染而失去理智的村民们左冲右突，但也无济于事，终于还是被绳索围拢在了一起，挤作一团捆了起来。

可是，接下来怎么办？

看着身体一点一点腐败痛苦的不停哀嚎的族人，慕愚皱起了眉头。

他们都是自己的族人，是自己的兄弟姐妹，自己的亲人，不是野兽，更不是敌人。杀是肯定不能杀的。身后的人群中有女人正在不停的哭泣，她的男人正被绳索捆在场地中间，不停的哀嚎，那本是一个勇敢的猎人，一个战士。

大首领赫连山不在，白法大巫师此刻应该在珞灵山不在村里，年少的慕愚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不知道该怎么做决定。

慕愚抬头看了一圈周围的人，有人看着场地中间自己曾经的亲人满脸悲伤，有人紧皱眉头思索着什么，有人坚毅的看着场中防止发生什么意外变故。更多的人看着慕愚，等着他做决定。

单论身份，慕愚确实是这里身份最高的，巫赞的身份在普通族人眼里，就是神的仆人，是神使，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大能力者。

慕愚看着眼前的人们，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头。

“长老们呢？怎么没一个人过来？”慕愚问身边的一个十人小队的队长。慕愚记得这个队长，僵尸出现的那夜他出村子的时候就是这个队长守在村口，能一刀劈死黑熊的战士并不多见。

大首领赫连山去支援千叶村带走了村里大部分的战士，但参与决策寨子事务的长老还是都留在了村子里的，可是今夜这里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过来？这很奇怪。

“这……”这名队长扫视了一圈，也觉得奇怪。“你，去请一下长老们过来！”队长转头对身后一名战士道。

“是！”这名战士领命去了。

村子并不是很大，长老们的居所离伤员养伤的地方并不远，然后过了许久，去请长老过来的战士仍然没有回来。

看着前面静谧的村子，刚才派那名战士出去的队长也觉得有些不安。

“巫赞，要不要再派人过去？”队长问慕愚。

“这样吧，你给我派三个人，陪我过去看一下。”慕愚想了一下道。

“巫赞你要过去？去请长老过来的人这许久了也没回来我总是觉得有些不妥。万一真有什么……”队长犹豫了一下，“这样吧，我陪您过去，留下另一个十人队守在这里，如果真有什么意外也好应对。”

队长对慕愚巫赞安全的担心并不是不无道理，从数天前的陨星，到僵尸的袭击，再到今夜受伤的人们的变异，总是透露出一种诡异，让人总是有种不安。

慕愚没有拒绝队长的提议。对身旁留下看守的人简单交代了几句，便和队长一起带着几名战士向村子中走去。

村子里现在静的可怕，除了慕愚和身旁战士们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再也没有什么别的声音了。

之前伤员身上伤口的痛嚎声把巡夜的守卫们都吸引了过去，一些妇女和孩子也被吵醒赶了过去，但村子里应该还有人，但此刻安静的就仿佛鬼域，感觉不到一点生命的气息。

一阵凉意袭来，慕愚忽然打了一个冷颤。

“你怎么站在这里，长老们呢？”转过一个弯，大路正中间背对着慕愚他们站着一个人。看着月色下的衣着背影，正是刚才奉命去请长老的战士。

“喂，怎么不说话？”队长走过去伸手去拍他的肩膀，想要问他什么情况。手掌刚触碰到那名战士的肩上还没用力，“噗”的一声，那战士就这么直挺挺的向前倒了下去，竟似乎是已经死去了。

“什么人？！”队长快速的后退几步握紧手中的刀柄守护在慕愚身前，谨慎的观察着四周。一起的几名战士快速的围成一圈把慕愚护在中间戒备着四周。

“什么人！有本事出来别在这里装神弄鬼！”队长对着四周喊，想要把隐藏在暗处的敌人引出来。

许久，安静的村子依然安静。

见周围没有什么反应，队长一人谨慎的上前，用刀背把那名趴在地上的战士翻转了过来。当看到对方脸的时候，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脸色大变。

“巫赞，您过来看一下这个……”队长向身后的慕愚道，脸上满是惊讶和不解。

慕愚上前，看到面前地上躺着的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看衣着服饰，正是之前派去请长老的战士，只是……慕愚记得清清楚楚，之前这是一个刚刚二十出头的年轻战士的脸，嘴唇上方还有着青色的绒毛。现在眼前的这张脸上竟是爬满了皱纹，须发洁白，裸露的皮肤也满是褶皱松松垮垮的包裹着仿佛已经没有了肌肉的骨头，干枯的双手就像是风干的鸡爪——只是过了数刻钟的时间竟是仿佛老了五六十岁！在满月的光芒下，衰老苍白的脸色就像是地狱的幽灵鬼一般。如果不是队长对这名朝夕相处的战士异常熟悉，他都不敢确定这就是之前那名战士。

慕愚努力使自己从震惊中冷静下来。

“看他睁大的眼睛中满是恐惧，想来之前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物。”慕愚看着眼前的尸体道。他之所以说是“事物”而不是“人”或“野兽”，而是因为，他忽然有种直觉，这名战士之前遇到的也许根本就不是人不是野兽而是什么未知的东西。这几天僵尸的出现大大超出了慕愚原本的认知，他忽然发觉自己对这个世界了解的实在是太少太少了，亏他以前还天真的自以为在老师的教导下他已经是很有学识了。

“他遇到的也肯定不会是僵尸。看他倒下时双手依然紧紧握着的长枪位置，应该是死前正要往面前的敌人刺击，可是还没有刺出去就已经……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应该是一瞬间就被对方用神秘的方法夺去了性命，我们之前遇到的僵尸没有这么大的能力。”慕愚猜测。

“可是，到底什么样的生物能够让人一瞬之间就苍老几十岁呢？”慕愚实在想不起来。

“长老们！”队长忽然想起来了什么，惊呼道。

这名战士是在去长老家的路上遭遇不测，那么长老们……长老是寨子里除了巫师和大首领最有声望最受尊敬的人，绝对不能有什么意外！

“我们快赶过去！也许还来得及！”慕愚道。

“巫赞你还是……”队长有些犹豫。面前这名离奇死亡的战士让他实在觉得不安，慕愚巫赞如果在他的保护下出了什么意外，他死也不能原谅自己。

“如果真有什么我们无法理解无法应对的存在袭击村子，你觉得有什么地方是绝对安全的吗？”慕愚道。

队长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慕愚面对这突然而诡异的意外竟是毫无惧意，不由得心里对慕愚愈加敬服起来。黑水盆地的汉子从小就是在与猛兽的战斗中成长起来的，最佩服的就是有勇气的人。

“加快速度！注意警戒！”队长把死去的同袍抱到路边屋檐下放好，双手抱在胸前行了个对战死的同袍的敬礼，转身向身后的战士命令道。

这几名战士早就在平常的狩猎中配合默契，各自排好阵型，向最近的哥长老的木屋跑去。

哥长老的木屋已经没有多远，很快就到了。

队长在门外部好阵势后，轻轻推了推门。门没有锁——黑水盆地各寨子的村子都很少锁门。

“吱——”原本轻微的门柱摩擦声在这个静的可怕的夜里分外刺耳。

队长手按在刀柄上做好了准备，没有什么东西从屋子里面冲出来。这让大家心里都稍稍安心了一下。

队长站在门口往屋子张望了一下，除了门口和窗口一抹明亮的月光，其他地方都笼罩在一片黑暗里看不太真切。队长观察了一下，依然没没什么动静。这有些奇怪。虽然说大家都很小心，但这么多人还是会有一些动静，哥长老如果被吵醒了一定会说话或者走出来的，可是屋子里这么安静，难道真的睡的太死了？

于是队长一挥手大家呈战斗队形小心走进屋内。即使大家再如何勇敢善战，刚才那具苍老的尸体还是给大家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不得不时刻保持着警惕。

一名战士用手中的火把点燃了墙上的壁灯，昏暗的火光下，屋子里的一切渐渐显出他的模样来。

达东寨村子里的木屋都差不多，陈设都很简单。除了简单的几件桌子椅子柜子和床，很少有什么其他的陈设。这间长老的屋子也一样。进门右手边的桌子上摆着个陶壶和茶杯，桌子下面摆了三把椅子。门口左手边的墙上订着个木架，上面摆放着长老年轻时候用过的弓箭和朴刀，还有个风干的虎头和几张鞣制过的熊皮，也许是长老年轻时候的战利品。再里面是几个普通的木柜。这一切都是正常普通的样子。

慕愚看到屋子最里面的墙角，那里有张木床。床上的被褥有些凌乱。现在正是午夜过后，通常情况下正是躺在床上睡眠的时间。可是，长老的床上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