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甜甜火急燎原的赶往H城的人民医院,脚上穿的平板鞋在她的极速中发挥了强力的防滑作用,住院部的电梯运行非常慢,她不得不抛弃乘坐电梯的机会选择了爬楼梯。
裴亦堂紧随在后,眼前小小的身影惊慌失措,如同大森林的雏鸟失去了父母的庇护。
远远地望见,严玖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十指紧张得握在一起,也就仅仅几个钟头之间,他的头发白了一片。
施甜甜第一次遇到严玖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干净清爽的俏司机。
但这一次遇到他,心里所有的责怪都被眼前的沧桑驱赶不见。
一听到非鱼出事的消息,裴亦堂就带着她坐了飞机赶过来,本以为她已经够急够害怕,没有想到严玖比她更严重。
她坐在他身旁,他不自知。
她微微平静缓缓开口,“非鱼还好吗?”
提到非鱼,严玖的身形开始有点动摇,他转过头,施甜甜才清楚地看见他眼中的红,以及未曾干涸的泪。
“医生说受了惊吓,胎儿差点保不住。现在还在打保胎的针,叫我不要进去打扰她。”
施甜甜起身来到门口,从门上唯一的玻璃窗透过视线瞧着病床上那个虚弱的身影。
薄被下方微微隆起的肚子,正是胎儿奋力存活的证明。
“非鱼从小就坚强,母子一脉,自然随娘。放心吧,她们一定会没事的,我还等着做孩子的干妈,给她买许多漂亮的衣服裙子呢,有这么多人爱着她,她怎么忍心离我们而去?”
严玖无声哭泣,是他的错,如果他没有鲁莽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时光不能倒流,许多事做了也就做了,后悔也没用。
裴亦堂站在严玖面前,神情严肃,安慰的话他说不出口,只是告诉他,“孩子像你们,一定很健康。”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非鱼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下来,听到消息,施甜甜卡在喉咙里的心终于回到了原位。
“你看,我就说孩子随娘,一定会挺过去的……喂,你怎么了……医生!快!”
严玖就这样直挺挺地摔了下去,一米九几的身高压在施甜甜身上,这重量比裴亦堂的还要夸张,她的尖叫引起了医生的注意,一大帮白衣天使赶紧放下手中的工作跑过来帮忙。
裴亦堂买早餐回来刚好撞见这一幕,心急如焚地上前将施甜甜护在怀里。
几个年轻的医生把严玖抬到隔壁病房,窄小的床容不下这修长的他,医生给他做了初步检查,听诊器在他的胸膛停留着。
“心跳过快,方才受了什么刺激?”医生疑惑地看向施甜甜。
施甜甜摆摆手,无辜地说道:“我可没能把他怎么样,如果没有其他疾病的话,可能是听到女朋友病情稳定,他一时半会收不住焦急的心才昏阙吧。”
医生点点头,这个男子他知道,从昨天开始就滴水不进,整个人紧绷着,若是他送来的人出了什么事,指不定他会疯掉。抽回听诊器,他面对施甜甜说道:“身体并没有什么其他毛病,只是焦急引起的综合征,休息一下即可。”
送走了医生,施甜甜一下就瘫倒在凳子上,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一脸悲愤地说:“这家伙真会挑地方昏迷,哪里不倒,偏偏往我身上倒。”
“先吃早餐吧,等会他醒来我替你教训他。”裴亦堂将桌上的皮蛋瘦肉粥打开,瞬间,病房内充满了食物的香味。
非鱼还在隔壁病房昏睡着,尽管病情稳定,她的身子还是很虚弱,不过,放下心来的施甜甜可是敞开了胃口吃。
裴亦堂坐在对面的凳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狼吞虎咽的施甜甜,此刻的她就像是饿了八辈子的饿鬼,见到吃的就往嘴里塞。能吃那么多,忍不住怀疑她吃的东西都往哪里去了,人还是那么瘦。
“啊…活过来了。”施甜甜将一次性碗放在垃圾桶上,顺势抽了一张纸巾把嘴边的湿迹擦掉,三分早餐被她在十分钟之内干掉,肚子还是半饥不饱。“这里的早餐店就会偷工减料,给的分量完全不足。嗝~~”
说是这样说,她还不满意地打了个饱嗝。
裴亦堂竟无言以对。
“对了,你昨天不是说参加什么宴会吗?我们缺席不会有什么事吧。”忽想起昨日他跟她说的话,施甜甜怕是给他惹了麻烦。
一般上流社会举办的宴会,大多都是和生意有往来的人参加,一边拿着酒杯一边搂着女伴,还要一边与其他成功人士拉拢生意攀谈关系。
昨日被她这么一搅和,不知他损失了多少生意上的伙伴。
施甜甜一副自责的样子映在他眼里,就好像做错事的小学生正在跟父母认错,他强压着笑意,做出了一副威严的模样冷冷地跟她说:“事情不大,也就落了个不守信用的名声而已。”
不守信用的名声?
施甜甜瞪大眼睛看着他,生意人最讲究的就是信用,他居然轻飘飘的就一语带过,不守信用还而已?
要是因为她的缘故导致他损失四面八方的投资商,那岂不是罪大恶极?
若是他破产了,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以他的性子肯定是要自杀!施甜甜忽地一愣,一想到他会受不了破产而走向死亡,她就开始担心起来。
现在要购买一套房要花上几十万上百万,活人都用这么贵了,何况是一块墓地?好说歹说也要个三四十万吧,要是风水好地段好的那些,怕不是也要上百万。
天啊,她的房贷还没还清,又要给他买墓地,而且,公司的亏损有可能会欠下许多债,她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债务肯定会落在她的头上,到时,四处汹涌而来的讨债者会堵在她家门口让她还债,要是还不起债就把她抵押给做皮条生意的老板,每天二十四小时都要上班,想想,她的生活已经看不到天明了!
裴亦堂看着这个面部表情变化飞快的施甜甜,只觉得逗着她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要是被贴上不守信用的标签,你知道,后果非常严重。”
施甜甜俏脸一沉,觉得胸口痛得厉害,“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急得像个无头苍蝇,可是,可是一想到你,我的心就无比的镇定,裴亦堂,我、我真的对不起……”
一想到你,我的心就无比的镇定。
这句话犹如丘比特手上的弓箭,咻的一下就扎进了他的心里,令他心跳加速,血脉喷涌,整个人就好像沉溺在甜蜜的温柔乡里,心花怒放。
裴亦堂一把将施甜甜拉到他身边,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她的红唇,仿佛是在临摹一副优美的画,爱意浓浓。
“就算名声狼藉,只要有你在,我就可以不畏惧任何风雨。”
“什、什么?”
这是表白吗?她可以认为他在跟她表白吗?施甜甜后退两步躲开她的指尖,低头垂眸,脸庞布满了红云。
裴亦堂摩挲着指尖,感受着方才那柔软的触感和温度,嘴角不自觉上扬了起来。“你是我的妻子,理应风雨同舟。”
施甜甜的心开始剧烈跳动,脸上的红云不减,富有磁性的话就好像涂了蜜糖的吐司,让人心里喜滋滋。
暧昧的气氛开始在狭小的病房里蔓延,到处都是粉红色心形泡泡,到处都是甜腻腻的气流。
躺在床上的严玖终于舍开尊口,“房间和床留给你们,我去看非鱼。”
他黑着脸起床,医生前脚刚走,他后脚就醒了,本来想着等他们出了门他再出去,谁知道这两家伙居然将他当成空气,无缘无故撒起了狗粮秀起了恩爱。
他真是看不出直男癌的裴亦堂说起情话来真是有一套,脸不红气不喘的,虽然平平淡淡,但一言就击中女方的要害,令其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看来,有时间要和他探讨一下追女秘法。
听到严玖的话,施甜甜直接头顶冒烟,双手捂着脸选择蹲在地上,如果此时有个老鼠洞在她面前,她真的不犹豫就钻了进去。
严玖出门后,还不忘将门给关好,隐约还听到他和外边的医生说话,大概意思是别让人打扰他们,这病房他包了。
施甜甜彻底的不敢抬头,害怕一抬头就看见裴亦堂含情脉脉的眼神。
“什么时候你也学起了缩头乌龟?”裴亦堂也学着她蹲下来,大手搭在她的脑袋瓜上,细细地摩挲几下。
施甜甜低低细语:“鬼知道严玖会醒那么早,丢脸死了。”
“听我讲情话很丢脸吗?”裴亦堂眉头瞬间皱起。
施甜甜沉默一小会儿,抬头看着他说道:“丢是不丢脸,只是被别人听了去觉得不好意思罢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害羞得像熟透的西红柿,嘴上的笑容是满满甜蜜,眉眼处尽是欢喜。
两人相视一笑,心里莫名的契合。
他说那些话何尝不害羞,尽管说出来只是想逗她,可看见她的神情,一切玩笑就当了真。
有些邂逅,无法预知;有些感情,难以自控;有些言语,仅此一眼,便相互明了。
其实,又何必去戏弄她呢?裴亦堂那醉眼迷离的神色,那游荡在克制与欲念中的挣扎,早已泄露了他的爱慕。
但他知道,有些人埋藏于心太久,逐渐被新人替代,终究会被淡忘。就好像稀世珍宝,一旦拥有了,便失去了当初追求它的热感。
玉玲在他的心中,慢慢的、慢慢的,模糊了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