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七年的元旦特别的冷，连续下了好几场大雪，满世界都被冰雪覆盖了。

雪的世界，给人们带来了出行的麻烦，但是，也给地里的麦子，带来了充足的水分，和温暖的被子。

俗话说，今年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

最开心的就是孩子们了。堆雪人，打雪仗，滑冰车，要么就几个人一起，在雪地里奔跑，或者故意在雪地上，踩出长长的脚印来。

白家庄池塘里，冰冻得很厚。大人和孩子们，都在冰上滑冰。或者坐在板凳上，后面有人推着滑行；或者拿来陀螺，用布片，打着陀螺在冰上旋转；或者是调皮的孩子，高高的跃起，踩得冰面来回的晃荡。

李振友，今年都八十七岁了，操劳了一生，没有睡过一个天明觉，从来都是鸡叫就起来。闲不住，就会出去逛一逛，养成了勤劳节俭的习惯；

晴天的时候，他会背着竹筐，去国道上捡拾马粪和牛粪，拿回来好上到菜地里，当做肥料。

这下了雪，到处都是厚厚的积雪，不方便出去。李振友就来到池塘边转悠，看到池塘边上，有一些芦苇，已经干枯了，他就拿着镰刀，站在冰面上，去割那芦苇，好拿回家生火。

突然，冰面裂开了口子，年纪太大的李振友，根本没有反应，便掉进了冰窟里。远处，滑冰的大人们，看见有人掉进水里了，赶快喊人过来救人。

幸亏是水不深，几个劳力，将李振友给拽了上来，抬到了生产队的牛棚里，找来被子给盖上，生上了火，牛棚里渐渐地暖和起来。

李振友年纪大了，哪里惊的住这么折腾啊，身体受了凉，大病了一场，在床上躺了个把月。病好了以后，老爷子的身体就大不如前了。

幸亏有姜翠花照看着，李永利和李永年，都是各忙各的，偶尔来看一下老人，也都是蜻蜓点水一般，没有时间照顾老人。

李永文，去年已经当兵去了，李振友这次生病，也没给他发电报，部队上请一次假不容易，姜翠花就没麻烦他。

所以说，人老了，一定要有个好身体才行。闺女，儿子虽然不少，真正能够成天在床前尽孝的可不多。

李振友能够下床了，就在巷子口，成天坐在马扎上，在那里打盹，精神完全和之前不一样了。

王雪这天从集市上回来，买了十个油煎包子，领着大龙，来看公公李振友。

“娘，俺来看看大龙他爷爷。”王雪进门喊道。

“哎呀，别乱花钱，你爹吃不动了。”姜翠花看见王雪手里的煎包道。

“那可不好说，大龙他爷爷，再活个三年五年，也没问题。”王雪预言道。

“唉，人年纪大了，还不如早死早了，省的拖累孩子。”也不知道这姜翠花，说的是不是真心话。

王雪给李振友喂了两个油煎包。还真不错，老人家吃的挺香的。剩下的包子，被馋的流口水的大龙，给偷吃了好几个，大龙一抹嘴上的油，嬉笑着逃走了，把王雪气的真不轻。

王雪依旧每隔五天，就去李家庄大集上收衣服。平时，就和社员们去地里干农活，晚上，就在家里蹬着缝纫机做衣服。

王雪眼看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行动也不太方便。三十多的人了，如今怀孕，不像年轻时候那么轻松了，浑身都是毛病。

王雪，藏在床底下的盒子里，已经攒了一千多块钱了。十元一张的钞票，满满一大摞，距离盖新房子的愿望，虽然还有一段距离，但是越来越靠近目标了。

“永年，你去村部里头，让生产队给划一块宅基地吧。”王雪不知道什么是未雨绸缪，但是却知道，提前做好准备未必是坏事。

“你不是发烧，烧坏了脑子了吧，划啥宅基地呀，孩子还小，娶媳妇还早着来！”李永年不耐烦地喝着小酒道。

“难道你就愿意，一直住在这漏雨的草房子里头？”王雪反驳道。

“这····好吧，俺明天就去找支书要宅基地！”李永年一口干了杯子里的酒。

“这还差不多，等划好了宅基地，就先把石头和砖头先买下，等攒够了钱，就盖新房子。”王雪憧憬着，期盼着，一定会让日子越过越好。

李永年家里，在白家庄属于最穷的几户人家之一。

前几年，有个好事的社员，名字叫做李文学，在村部里头，十多个人，议论谁家里穷，谁家里富，这家伙给排了个次序。

最穷的就是村西头，李永琴家。因为家里劳力就李永琴一个，老婆有病，孩子还小，没有一点其它的额外收入来源，就靠生产队里分的几百斤粮食过活。

其次就是李永才家里。那李永才人长得丑，好不容易说了个老婆，但是这老婆不会持家，不会算计着过日子，使得日子始终过得非常紧张。

倒数第三名，就是李永年家里了。李永年在闸上干临时工，有点工资，要比其他两家好一些，但是生产队里，只有王雪一个女人家挣工分，每年都是分可怜的二三百斤粮食，显然是不够吃的。

李振友虽然已经八十七岁了，在白家庄，年龄还不是最大的。还有一位老人，叫做顾老头，真名已经没人记得了，据说他已经九十岁了。

顾老头无儿无女，是个老光棍子，但是其年轻的时候，听说很是风光呐。听老人们讲，顾老头当过国民党的秘书，小时候上过私塾，挺有学问，写得一手好毛笔字。

顾老头曾经有老婆的。解放后，顾老头被审查关押了好几年，见没啥大罪，就被放了出来，出来后，老婆已经带着他的家产跑了。

顾老头就一个人生活着。他喜欢养花种草，养金鱼，还养了两只画眉鸟。顾老头的家在大龙家前面，一个高坡上面。

三间石头砌成的墙，上面是半草半瓦的屋顶。曾经，这在白家庄村，除了村部的房子，就数这顾老头的房子好，又结实又漂亮。

顾老头喜欢逗孩子们玩，经常在兜里，放着几块糖，让孩子们在地上写字，谁写出来了，就给谁奖励一块糖吃。大龙跟着顾老头，学会了不少的字。

大龙每次被爹揍了，就会跑到顾老头家里躲一阵子，顾老头就会拿出麦芽糖给大龙吃，那滋味，是大龙小时候，吃的最好的食物了。

顾老头家里，有很多孩子们没见过的高级货。比如，到了整点就敲钟的大落地钟；长长方方的大收音机；还有能够放片子的唱片机。

顾老头喜欢喝茶，家里泥巴捏的茶壶，就有十几个，摆在一个木头架子上，他经常会手里拿着茶壶，站在那里出神。

有一天，顾老头死了。村子里许多人，去把他给抬出来，简单用席子给包了包，拉到蒙河边上给埋了。

顾老头家里的东西，都被社员给分了。大龙很想去把那几个小金鱼，给抓回来，可是，娘就是不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