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刘卫平放下了自己的行程,再次去圣荷塞中心医院,林双棉已经从急救室里出来了,刘卫平打听到了她已经脱离生命危险,进入住院病房,暂时处于隔离状态,不接受外人探望。
刘卫平稍微放了心,就在他和医生说话的时候,一个坐在轮椅上老头和他打招呼了,“你好,我是克里福德,请问你也是林小姐的朋友吗?”
刘卫平听上去觉得声音很奇怪,他转身看去,老头的轮椅上还有台计算机,声音像是从里面的扬声器发出来的。”
“我叫刘卫平,是林双棉的”刘卫平停顿了一下,他不知道该如何和眼前这个人介绍自己和林双棉的关系,“是林双棉以前在东京留学认识的很好的朋友,我现在在中国巨方科技任职。”
“太遗憾了,没想到林小姐成了无人驾驶汽车领域的第一个车祸案例。你们巨方科技我知道,就是开发了语音操控的那个公司,你是天才啊,应该到硅谷来发展嘛!”克里福德嘴巴念念有词,计算机声音冰冷生硬,让刘卫平十分好奇。
他指了指克里的计算机,“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和英国霍金的一样?”
克里福德笑了起来,但扬声器里的声音一点不好笑,“我们用的都是的产品,我是因为失聪,时间长了无法调节发音了,只能依赖这台计算机了,都是那该死的阿雷西沃射电望远镜!”
“哦?是波多黎各的那个?”刘卫平立刻想起了阿桑齐。
“原来你也知道,这真是个有趣的故事。”克里福德见眼前的这个中国人居然知道波多黎各的射电望远镜,像是碰到知音一样,留住刘卫平给他喋喋不休讲起自己的故事来,刘卫平见林双棉的病房还是大门紧闭,便听克里福德讲他的往事。
1973年底,在工作的克里福德来到波多黎,他要用刚刚改造成厘米波的阿雷西沃射电望远镜向太空中发射一束载有人类文明信号的电磁波。
这是尼克松总统亲自敲定的方案,前一年尼克松已经访问了中国,1973年他决定停止对越南的干涉,尼克松还需要一个惊人象征来宣示的他政治形象,最后,他相中了阿雷西沃项目,既可以树立形象,又能增加对抗苏联的法码。
克里福德来到了阿雷西沃,他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等待超级雷达完工,按下按钮,将人类文明信息的电波发射到太空,然后向总统报告。阿桑齐父亲克里当时在阿雷西沃天文台工作,他接待了克里福德,克里福德给克里展示了他要发射的电波信息,从上到下,有七个序列,第一组是用二进制表示的110十个数字,因为宇宙中首选的通信语言是数学,第二组是人类所包含的化学元素序号,第三组是核甘酸的化学式,第四组的双螺旋形状,第五组是人的外形,第六组是太阳系的组成,第七组是阿雷西沃的望远镜的口径和波长。
看完了这些信息,克里哈哈笑了,“你们太可笑了,没错,智慧生物间肯定是用数学交流,但宇宙中生命的形式并不只是蛋白质,你看电磁波我们人类看不见,摸不着,也许它就是一种生命存在的形式呢。”
克里福德的脸尴尬的抽了一下,“我只是负责执行的,这是的科学家集体的智慧最后由总统决策的。”
1974年11月16日,克里福德和克里早早来到了阿雷西沃望远镜观测室。
望远镜已经改造完成,500吨重的接受机和发射机被集成在一个鼠笼里,静静的悬在钢索下,计算机早已将它的位置调整到望远镜的发射焦点上等待人类的发射命令。
克里福德又按照手册对每个环节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克里福德坐下来等待发射窗口的到来。
破天荒的还请来了媒体记者,他们住在阿雷西沃镇上,被严密看管起来,今天也被邀请到发射现场,准备第一时间向全世界报道这一重大时刻。
按照的计划,这次发射选择的对像是北半球武仙座的13球状星团。1774年天文望远镜发明不久,法国传教士梅西耶使用天文望远镜发现了一百多个深空天体,这些天体看上去并不是一个个星点,而是一大片星云,他将这些天体的位置编制成星图出版,轰动了天文界。
后来,在24小时内用望远镜寻找到这些梅西耶天体成了天文界的马拉松比赛,现在随着望远镜越来越大,这些星云的图象也分解的越来越详细,其中不少星云在小望远镜中看上去模糊一团,在大望远镜中却是由无数颗明亮的恒星构成。
13就是其中之一,它在夏季的星空肉眼勉强可见,用小望远镜看是一个圆形星斑,用超大望远镜观测,里面大约包含了30万颗恒星,距离地球大约24万光年,认为在这么密集的区域里有如此数量众多的恒星,里面藏有地外文明的机会非常大。
波多黎各地处赤道,11月份要看到13必须等到后半夜,阿雷西博望远镜是依山而建,没有办法调整发射方向,只能靠地球自转等到13在后半夜的时候转到望远镜头顶,留给克里福德的发射时间窗口只有5分钟。
到了后半夜,肉眼依稀可以看见13渐渐移到头顶来,克里福德越来越紧张,“小伙子,别紧张,不就是发个电磁波吗?”
克里开始安慰他,“正如尼克松总统想的那样,你轻轻一按,发射出去的是和平,你应该高兴才对,不用那么紧张。”
不知不觉,13移到了天顶的位置,克里福德也不那么紧张了,扬声器里传来了指挥长的命令:“可以发射。”
克里福德的手早已放在发射按钮上,他用力一按,奇怪,白天演习时候的嗡嗡声并没有传进来,克里福德又用力按了一下,还是没有反应。
观测室里的记者们骚动起来,克里福德有点发慌,他按照操作规程立即报告给了。“立即进入鼠笼手动发射!”为了这个项目制定了详细的发射预案,他们早就做好了自动发射失败的应急方案。
克里福德急忙奔出了观测室,来到望远镜边上一个立柱旁边,爬进了升降梯,克里从观测室窗户里看到克里福德进了升降梯,立即启动了上升按钮。
过了几分钟,克里福德升到立柱顶上,又钻进了一个悬吊在钢索上的吊仓,他等不及利浦尔启动卷扬机,用手拼命的转起了吊仓里的摇柄,吊仓沿着钢索向中心上的发射鼠笼滑去。
记者们透过观测室的窗户紧张的盯着钢索上的吊仓,摄影记者们扛着设备出了观测室对着克里福德拍起来。
尽管是后半夜了,克里福德在吊仓里白织灯的照射下头上还是蒙上了一层汗珠。到了焦点位置,已经四分半钟过去了。
克里福德顾不上擦汗跳进了鼠笼,克里早已帮他打开了鼠笼里的照明灯,克里福德一扳手动发射杆,一阵嗡嗡声惊的栖息的海鸟飞了起来,下面的记者们一阵欢呼,闪光灯乱闪,吓的天空的海鸟胡乱扑腾翅膀,恬噪声打破了静寂的夜晚,阿雷西沃小镇上的几扇窗户亮了起来,人们纷纷伸头出来看个究竟。
克里福德一下子瘫坐在鼠笼里,观测室扬声器里传来了指挥长的声音,“阿雷西沃,报告发射情况。”
“发射成功,报告完毕。”克里转过头去对话筒刚说完,人便呆住了,克里福德的位子上,一件厚重的防辐射服搭在椅子上,克里脸一下子变了色,他对着另外一个话筒喊道,“克里福德,下来,现在就下来!”
他一边喊,一边猛拍控制台上的停止按钮,拍了几下,嗡嗡声停了,海鸟盘旋着又飞了回来。
克里福德什么反应也没有,克里启动了吊仓卷扬机,跑出观测室,上了立柱升降梯,钻进吊仓很快来到了鼠笼里将瘫软的克里福德拖了出来。
第二天一早,家家户户的电视机里传来了尼克松的影像,“我要向全世界宣布一条消息,就在刚才,康奈尔大学位于波多黎各阿雷西博射电望远镜有史以来第一次将人类文明的信息发射进了太空,我们将静待太空文明的回音。为此,我将请求国会继续增加对阿雷西博天文台的拨款,用来收集分析太空电波。另外,为了感谢波多黎各对阿雷西博天文台的支持,我宣布奥斯卡科拉佐先生。”
“刺杀杜鲁门的凶手也能赦免?”一个护士盯着病房里的电视屏幕问道。
“政治家什么都可以用来交换。”克里不屑的回应道,病床上的克里福德一动不动,他什么也听不到了。
克里福德忘了穿防辐射服,在强大的电磁波照射下,身体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在罗斯福路海军基地的医院里接受了半年的治疗,捡回了一条命,但是落得失聪的毛病。
他心灰意冷,几度想自杀,克里总是来安慰他,告诉他来日方长,出了医院,克里福德只能向提出辞职,很爽快的批准了他的辞呈。
克里福德第一碰到这么一位耐心的听众,大段的讲话让他不得不停下来休息,刘卫平忙插话问道,“原来你认识阿桑齐的父亲?”
“没错,我和他们家是世交,在去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任教前我一直住在他们家。”听到刘卫平提及阿桑齐,克里福德也来了兴趣,“否则我来这儿看望林双棉干吗?”
刘卫平忙推了下眼镜,他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他小心的问道,“阿桑齐和林双棉是?”
“你是林双棉的好朋友,难道不知道他们的关系?阿桑齐是林双棉的丈夫。”克里福德的话在刘卫平听来如同响雷,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刘卫平问道,“双棉都这样了,阿桑齐怎么不来照顾他?”
“死了,早就自杀了!”克里福德摇了摇头。
“什么?”短短十几秒内,刘卫平的心情如同潮起潮落,他几乎不能自己,“好好的为什么要自杀?”
克里福德答道,“我和林双棉都不清楚,我只知道他们两人一直在康奈尔大学工作,负责处理阿雷西沃射电望远镜接受的太空信号,1999年的时候,我在伯克利分校的时候还帮他们编写过一个叫
“这个我知道,思路非常巧妙,这样你的计算资源超过世界上任何一台超级计算机了。”刘卫平赞叹道,其实他研发语音操控系统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小程序,
克里福德说道,“原来你也知道,不知什么原因,阿桑齐特别热衷于分析阿雷西沃望远镜的数据,他为了争取计算机中心的资源,经常和别的项目负责人争的面红耳赤。1993年8月30日,听林双棉说那天阿桑齐办公室来了两个人,自称是美国国防部高级研究计划局的负责人,提出要关闭阿雷西沃射电望远镜。”
“怎么可能?它不是还好好运转吗?”刘卫平多少对阿雷西沃射电望远镜了解一些。
“是的,后来没有关闭,这是因为阿桑齐。”克里福德答道,“当天,阿桑齐说是要去波多黎各处理关闭事宜,便和林双棉告别了,等到双棉接到克里电话的时候,才知道阿桑齐千里迢迢是到阿雷西沃射电望远镜自杀了,他和我一样,自己钻进了发射鼠笼,按下了发射开关,但又和我不一样,他直接送了命。”
刘卫平叹了口气,又是悲伤又是庆幸。这是林双棉病房门开了,护士走了出来,“你们可以探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