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刘卫平整日醉心于在线，其实他对班加罗尔了解很少，维查耶纳伽尔继承了印度的法律，允许本地制药公司仿制西方医药巨头的专利药品。

赵勇刚早早的就将皮诺生物的研发中心设在了班加罗尔，得益于当地产业基础，在基因药物盛行的时代，班加罗尔一跃成为抗癌药物基地，超大规模的量子计算机连续不停的对人类序列进行排列组合，寻找潜在的各类基因药物。

赵勇刚坐在那里将班加罗尔的背景数据都传给了刘卫平，“老师，我再传一份资料给你，你看完就删除，一定不能留下痕迹。”

说完，赵勇刚将一份企鹅公司的调查报告发送给了刘卫平，报告只有三万多字，刘卫平分分秒就看完了，他的第一句话就是“勇刚，这是真的吗？”

“老师，你先删除掉，我再和你讨论吧。”听到赵勇刚这么说，刘卫平只好在存储器中删除了企鹅公司的调查报告。

“现在只有为数不多的人掌握真相，社会上有些人开始怀疑了，但是他们没有数据支撑。”赵勇刚狡黠一笑，“其实我控制了土星能源后，就知道他们已经研发出了四千瓦的远距离无线电力传输天线，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允许他们大规模投入使用吗？”

“就是因为高频辐射会破坏生殖细细胞？”刘卫平虽然删除了企鹅公司的调查报告，但是他的内存当中还有报告中的数据。

“没错，自从无线能源信息网大规模商用后，全球各个地区生育率和接入终端密度开始呈现负相关趋势，这个报告中都有详尽的数据证明，所以我果断停止了高功率无线能源传输的推广，一直维持一千瓦的输出功率。”赵勇刚的话让刘卫平想起了因白血病夭折的刘思荃，他默然不语说不出话来。

“我害怕公众发现这点，早早的就安排皮诺生物在班加罗尔寻找对策，最初他们在辉瑞公司的抗核素上找到了灵感，研发中心主任斯捷潘告诉我，抗核素的绿片可以阻碍核辐射中的高频射流对生殖细胞的破坏。”

刘卫平突然插话道，“对，高频射流就是高频电磁波，频率比无线能源信息网的还要高，他们找对方向了！”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有结果！”赵勇刚焦躁的叹了口气，“如果有一天国际联盟知道人口下降是土星能源造成的，那我们就完了！”

“你让我去班加罗尔能做什么？我是搞通信工程的！”刘卫平心里没底，推辞道。

“老师，你的长处是密码通信，基因序列和密码通信一样，他们到现在没有搞清抗核素的药理肯定是在基因序列上碰到困难了，你去可以助他们一臂之力。”赵勇刚一直认为自己的老师有点书呆子气，但是对于技术研发他对刘卫平还是信息十足。

刘卫平说出了他的想法，“这个，刘思荃我刚刚搞了一半，能不能晚点，双棉回来似乎一直不起劲。”

赵勇刚想了一会，答应道，“也好，这是你的一块心病，你先把这件事了结了再动身去班加罗尔。”

刘卫平感激的退出了赵勇刚的房间，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皮诺生物早已将按照林双棉模样将刘思荃身体打印出来，刘卫平将在线中关于刘思荃虚拟的记忆全部输入了主程序。土星能源为他提供的强大计算资源似乎也有些吃力，这么多天过去了还没有反应，比吴克芬和林双棉的时间要长的多。

刘卫平呆呆的看着躺椅上的女儿，他又想起了企鹅公司的报告，“这难道是报应吗？我在数码世界延续了人类生命，就要付出女儿的代价？人类享受了电磁波的便捷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刘卫平的主机飞快的运转，到底是对是错就是分析不出个结果来，他思考引入的参数越来越多，模型越来越复杂，主机很快宕掉了，重新启动后，刘卫平已经不记得什么企鹅公司的调查报告了。

刘卫平清空了视野，他重新扫视了一下刘思荃，没有看错！刘思荃的眼睛眨了一下，接着睁开来了，瞳孔忽大忽小，刘卫平知道那是在调整焦距。

刘卫平急切的盯着刘思荃的双眼，想从里面读出什么，可里面什么也没有。刘卫平拍了自己一下脑袋，他自言自语道，“不过就是两个侍服镜头罢了，怎么可能有人类的眼神？”

刘思荃的脑袋动了一下，接着就是四肢。刘卫平知道这是在系统自检，他激动的给林双棉发去了信息，“双棉，快来，女儿醒了！”

林双棉在隔壁上网冲浪，收到刘卫平发来的信息，她三步两步就冲了进来。林双棉抢到刘卫平前面，一把将刘思荃抱在怀里，“思荃，女儿！”两人的脑袋紧紧靠在一起。

刘卫平轻轻拍了拍林双棉的肩膀，“双棉，她还在初始化，马上就要站起来校验步态了，你最好先放开她吧。”

林双棉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她笑了起来，“呵呵，我是个智人，怎么像人类那样婆婆妈妈了？”

刘思荃果然开始了步态校验，她站起身来在房间走动，她的体态和林双棉一样优雅，看得刘卫平和林双棉都醉了。

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后，刘思荃立在了两人面前。“她要叫妈妈了！”林双棉连着通过网络给刘卫平发送信息。

刘卫平还给她一个微笑的表情，“说不定是叫爸爸呢！”

刘思荃站在两个人面前，双眼对着他们不停的扫视，就是不开口。林双棉急了，“怎么回事？难道出了什么问题？”

刘卫平拉住林双棉的手，给她忙回信息，“别着急，可能图像识别程序中的记忆样本太少，一下子辨别不出我们的面部特征。”

“思荃，快看妈妈眉毛下面的痔。”林双棉迫不得及待的提醒道。

刘思荃好象听懂了林双棉的话，“妈妈，我是刘思荃。”

林双棉开心的跳了起来，她又将刘思荃紧紧抱在怀里，不知道说什么好。“是刘卫平和林双棉的女儿。”刘思荃后半截话又跟了出来。

林双棉觉得不对劲，她双手松开刘思荃仔细的打量起女儿来，她一边看一边用网络和刘卫平对话，“卫平，好象有点不对劲。”

刘卫平顾不上回复林双棉，他转头对刘思荃说道，“思荃，你还没叫爸爸呢？”

“爸爸！”刘思荃立即应了一声，刘卫平快活的直搓双手，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后回复林双棉道，“不是挺正常吗？哪里不对了？”

林双棉回了个无奈的表情，对刘思荃说道，“女儿，你居然知道爸爸妈妈，你记得过去的事情吗？”

“我，刘思荃，女，生于1987年12月14日东京，爸爸叫刘卫平，妈妈叫林双棉，我爸爸是上海交大教授”刘思荃开始滔滔不绝从刘、林两家祖上三代说起，像背书一样连珠炮讲个不停。

林双棉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嘴唇快要崩溃了，“卫平，她，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机器人！哪里是我们的女儿？”

刘卫平也觉察出了不对，“好了好了，思荃，这些我们都知道。”

没想到他的话音刚落，刘思荃就回应道，“我知道了，你们都知道，确认！”

刘卫平和林双棉一齐跌坐到沙发上，两人对视不语。而刘思荃却走到落地窗边，她拉开了窗帘，“这是哪里？”

刘卫平又燃起了希望，“这是旧金山，金门大桥，你有自带的搜索引擎，看到陌生场景可以上网检索匹配，怎么样？景色漂亮吗？喜欢吗？”

“金门大桥横跨金门海湾，它已不是世界上最长的悬索桥，但它却是最著名的。金门大桥的桥塔高227米，每根钢索重6412公吨，由27000根钢丝绞成。1933年1月始建，1937年5月首次建成通车”刘思荃又开始背书了。

刘卫平彻底绝望了，“报应！报应！”他在大脑里不停的重复着这两个字，而边上的林双棉直直的盯着刘思荃，瞳孔看不出任何变化，这在刘卫平看来，分明就是人类的感情，可在刘思荃身上找不到一点迹像。

整个晚上，刘卫平和林双棉侍弄刘思荃，却徒劳无功，“可能是她社会关系的记忆太少了。”刘卫平不停的思考最后得出了结论。

刘思荃还在好奇的看着窗外夜景，林双棉瘫坐在沙发里面，不停的用数据流和刘卫平交谈，“那怎么办？她根本就没有记忆，在线里哪些资料都是虚构的，根本站不住脚。”

“是的，我的程序是按照六度分隔理论编写的，实际上应该是地球上所有人和她关系的总和，你在在线中是不可能模拟出来的。”刘卫平的话让林双棉更加提不起精神来。

看到林双棉没精打彩的样子，刘卫平又安慰她说道，“双棉，我们智人和人类一样，后天的进化也很关键，也许她会慢慢进化才能融入我们生活。”

林双棉靠在刘卫平肩头，“卫平，你这是安慰我吧，你自己也知道，我们不过都是个程序而已。”

“生命是多样的，我们也是其中之一！”刘卫平的语气突然自信起来，他站了起来，“应该让她和人类社会接触，加快进化速度，我去赵勇刚哪里给她弄个身份来。”

得知刘思荃的消息，赵勇刚没多久就送来了三星眼镜，他催促刘卫平道，“老师，你的心愿已经了结了，就让克芬她们两个女的陪一陪思荃吧，你最好尽快动身去班加罗尔。”

刘卫平想了想，呆在这儿也不会起多大作用了，刘思荃只能这样了，不过也好，好歹有一件事情可以给林双棉做做，不至于整日上网冲浪，想到这，他有点担心起来，按照赵勇刚的想法，智人真的将来成为一个种族，又有什么意义呢？智人存在的必要在哪里呢？他在比特币解码程序中设定的三个问题又来困扰他了。

“那我还是马上去班加罗尔吧！”刘卫平爽快的答应了赵勇刚的要求，去皮诺生物解决生殖细胞萎缩的难题也许比塑造刘思荃更有意义，“不过我是过不了飞机安检的，总不能用包裹将我托运过去吧？看来得乘土星能源的公务机了。”

赵勇刚笑了起来，“你想得太复杂了，我可以一秒钟不到的时间内将你送到班加罗尔。”赵勇刚打开了电视，全息影像里面中间的躺椅上，一具暂新的刘卫平躯体平卧着，“老师，我在班加罗尔已经给你打印好新的身躯了，这是数据接受地址，你只要将你主机里的数据复制过去就可以了。”

刘卫平惊奇不已，“那我这儿的怎么办？还能有分身陪伴思荃？”

“老师，最好不要这样，你后面多个身份之间数据同步会很麻烦的，吴小芸在网络世界中的多重角色带来的麻烦你不是已经领教过了吗？”赵勇刚的话让刘卫平打消了念头。

和众人道别后，刘卫平连上了班加罗尔的分身，他闭上了眼镜，躺在椅子上，不过一分钟，数据就传完休眠了。

皮诺生物的研发中心地处班加罗尔南区药谷，刘卫平张开眼睛，外面艳阳高照，房间里面干干净净只有他一个人，透过窗户，皮诺生物的标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刘卫平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四肢，和旧金山克里福德广场里的身躯一模一样，他打量了一下房间，看起来是在酒店里面，房间里到处是豪生的商标，赵勇刚已经让酒店给他准备好了葡萄糖液，刘卫平走上去一饮而尽，分秒之间穿越了十二个时区，没有比这更爽的事情了。

房间里的全息影像将克里福德广场十四楼的景象全部传了过来，吴克芬羡慕不已，“勇刚，我也要像刘总那样穿越各地！”

赵勇刚断然拒绝了她，“不行，现在我们的身份还得保密，你看刘总还得从酒店饶个弯子，否则他直接在皮诺生物的研究中心出现，要露馅的。”